她的耳垂红红的,被少年的话说得有些羞涩,没敢去看他。
嗓音几不可闻地回道:“我现在知道了。”
屋里比外面暖和,进来待这么会,她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
岑筝倒了杯热水:“先喝口水。”
喝水压压惊么?
安染一口干了。
那股后怕的劲褪去不少,她没再折腾金鱼,坐沙发里抱着个枕头,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遇到了个很奇怪的男人,第一次见,是三个月前,那会他就挺反常的。第二次,就是在今晚。刚刚下楼回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走远的背影。我不太放心,检查了车子,然后就发现,我那电瓶车的刹车线被剪断了。”
也许男人不止出现两次,只是她发现的只有两次而已。
不清楚他为何选在今晚使坏,反正,那家伙来者不善。
居然动她的刹车,太阴险了!
“正面碰上过吗?大概是什么样的男人?”
岑筝坐在旁边,听安染这话的意思,那个男人怕是早就盯上她了。小姑娘平时安安静静,除了他,几乎不怎么跟外人接触。他实在想不到,谁会做这样缺德事。
剪刹车线,若不是她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皮肤冷白,表情有点凶,黑眸沉沉的,是生气的预兆。但他表现得很冷静,非常有耐心等着她继续说。
安染点了点头,下巴搁在枕头上:
“四十出头的样子,驼背,跛脚,他右边脚有问题,长得应该还挺高的,皮肤偏黑……”
她仔细回想着三个月前那人的样子,而对面的岑筝,在她话一出口就猛地变了脸。
少年先是一怔,听到脚有问题,神情悠地冷下来,嗓音沙哑地问:
“左边眉毛中间是不是有颗黑痣?”
“嗯……是。”
意识到不对劲,安染看向他,疑惑地问:
“你认识他?你也遇见过他?”
岑筝已经站起来,拿起衣架上的外套随手套在身上:
“我们先去保安那边看下监控,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一般来说,监控不是想看就能看的。但是安染的车被人动了手脚,把情况说清楚后,对方倒是调出了电瓶车停车棚的监控录像。
“不好意思,那一片没安装单独摄像头。我们给你调的是门口的,也能照到那一片。”
就是隔得比较远,大晚上的,画面不太清晰。
“唉,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人?穿着大棉袄子,进了停车棚……”
安染上前仔细辨认了下:“对,就是他。”
“你那车停得太靠中间了,我这摄像头只能拍到他进去,隔了会出来,没拍到他在车棚里做了什么。这个算不上直接证据,你要是报警的话,这录像用处不大……唉,小伙子,你怎么了?大冬天的,咋一脸汗?”
保安看到岑筝的脸色,吓了一跳。
明明是这姑娘摊上事了,咋这个少年看上去更紧张呢?
岑筝额头沁出一层水珠,脸白得有些不正常。
他伸手撑着桌子,沙哑的嗓音发颤:
“大哥,能把这录像拷贝一份给我们吗?”
他看上去糟糕极了。
安染抿了抿唇,默默挨过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抬起胳膊,用袖子给他擦满头的汗。
女孩子的手,小小软软的,贴在他额头,比一团棉花还要柔软。她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心疼和担忧。
岑筝忍不住蹭了蹭她绵软的手。
这个女孩像一束光,破碎虚空,撞入白昼,闯进他的生命里,给他这晦暗的世界添上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缓缓平复了呼吸,伸手接过拷贝好的手机:
“我没事了。”
声音这么轻,表情这么狠。
看来,他跟那个男人,不止是简单的认识。
重新回了公寓,少年这次沉默许久,似在整理情绪。脸色冷冷的,漆黑的瞳仁像结了一层冰。
半晌,他舔了舔唇,望着安染,黑黑的眼睛里泛起一抹红。
喉结几度滚动,他哑声道:
“抱歉,这个人,是我的……继父。”
自从之前丢了药瓶,他已经很久没吃药了。这段时间,情绪从未失控。但是,今晚,他的心底很恐慌。
丁建明那样的高中混混,外强中干,看似拽得不行。其实只要打一顿,把他打痛了,他也就老实了。
可他的继父李三山不一样。
安染伸出一根手指,把他低下去的头抬起来。
从相遇到现在,他们一起相处了三个月,彼此也算建立了感情与良好的信任。这种时候,问一些隐秘的事情,应该不会唐突到他?
她松开手,看了岑筝好一会,试探地问:
“他那条腿是你打断的对不对?能跟我说说吗?”
所有人都知道,岑筝身上背了件案子,也因此从神坛跌落,从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高中生。
然,包括崔浩博他们几个在内,鲜少有人知道当年那案子的具体情况。
岑筝也从未跟人提起过。
这件事,像千斤石头,几乎压断了少年的脊梁骨。也像一个厚重的包袱,让他在后面两年里,几乎喘不过气。
可此时此刻,女孩眨着大大眼睛望着他。亮如星空的眸,承载着世间最温暖的的光,照亮了他心底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