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喜抱着桓祁兆走到乌雪昭跟前的时候,桓祁兆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地看着母后,想让母后抱他,又舍不得松开抱海东青的手。
郑喜还是将太子送还到了乌雪昭手里,笑道:“娘娘,殿下摔了皇上的围棋、九连环,又抱着海东青不肯撒手,羽毛都让殿下差点扯掉了,皇上就让奴婢把殿下送回来,还说……”
乌雪昭抱着儿子,问:“皇上说什么。”
灵月、灵溪过来给小主子擦脸。
郑喜扯了扯嘴角,道:“皇上说,以后不许殿下过去。还说要把殿下送出去住几天。”好让太子的父皇母后清净两天。
一听说要被送出去,桓祁兆可不肯,哭得越发凶,眼泪掉在了海东青的背上,打湿了鸟毛。
乌雪昭让桓祁兆松手,赶紧把海东青放了。
……折腾物件儿也就罢了,瞧瞧一个活物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况且要是被海东青无意抓伤,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桓祁兆还是很听母后的话,撒开了手。
海东青重获自由,在坤宁宫的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儿,才俯冲下来,落到朱瓦上蹦跶,活似被圈禁了好几年,终于重获了自由似的。
不止皇帝嫌小太子。
宫里要养了狗,还真像民间说的……狗都嫌。
一两岁的孩子,太能闹腾了。
郑喜走后。
灵月笑出了声。
她给小主子擦着手,啼笑皆非地说:“殿下,难怪皇上不让您再过去,海东青都怕了您了。”
桓祁兆其实不止是被赶出来,还受了两句训斥。
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等乌雪昭过来喂他喝奶的时候,才瘪嘴说:“母后,不,不去,太后。不去。”
乌雪昭一愣,谁说要把他送去太后宫里了?
肯定不会是皇上。
乌雪昭问桓祁兆,谁跟他提的太后。
桓祁兆摇摇头,不知道,只记得太后很吓人,住的地方也很吓人。
桓祁兆喝完奶,还搂着乌雪昭的脖子撒娇,死活不肯离开坤宁宫,生怕去太后那里。
太后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个不好的称谓。
折腾了大半天,桓祁兆可算累了,撒完娇眼皮子就在打架,眨眼功夫竟就睡着了。
乌雪昭抱着儿子去床上睡。
心道,她哄了半天都不睡,送去乾清宫一趟,回来就要睡了。
到底还是得他父皇出手。
儿子睡着后,乌雪昭悄悄退了出去,让灵溪和迎梨一起去查一查,究竟是谁在太子面前提起太后。
太后的确不行了。
何太医之前过来给她把脉的时候就提过,太后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人都要死了。
她不想一个不到两岁的幼童,对一个将死之人,留下可怖的印象。
很快查出来,是坤宁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在御花园里看顾小太子的时候,不想让小主子往仁寿宫的方向跑,就拿太后吓唬他。
剩下的事,自有灵溪、灵月去料理。
乌雪昭见完何太医,召见了监局里的人。
要加紧为太后预备后事了。
八月中秋,本是家人团聚的佳节,太后在仁寿宫里几乎油尽灯枯。
她临终前,帝后携小太子过去探望。
太后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
桓祁兆看了一眼,怕得不得了,捂着眼睛,趴在乌雪昭怀里,不敢再看第二眼。
太后睁开眼,恍恍惚惚看到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忽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抖擞地笑着,冲帝后招手。
桓崇郁先一步走了过去,将妻子和儿子挡在自己身后。
乌雪昭也跟了上去。
太后都这样了,死前应该也不可能对他们母子做些什么。
太后望着乌雪昭和她怀里的小太子,勉力伸出手,笑着说:“本宫……也有一个孩子,是个男胎。长得像先帝,要是生下来,和太子一样可爱。”
人之将死,能留在心间的,只有真正的执念。
薛家已亡,薛家女也跟着亡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还怀念着自己几十年怀过的孩子……
乌雪昭瞧着太后,面目一如既往地温和,微微欠身,示意自己听到了她说的话。
太后合上了双眸,手也摔落到床边。
太后的心腹嬷嬷一声恸哭:“太后,驾崩了!太后,驾崩了!”
阖宫宫人下跪。
人死债消。
死后的一切也不过是虚名。
乌雪昭操持太后丧事,周全而体面,倒是得了文臣们的赞颂。
只是丧事盛大繁琐,人累狠了,一着风,手脚凉得过分。
这日在御花园里赏菊,天色晚矣,准备回去时,一转头,看到了皇帝。
“皇上。”
乌雪昭微微屈膝,桓崇郁已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桓崇郁握了握她冰冷的手,问道:“怎么还不回去?”
乌雪昭温和一笑:“菊花就快要凋零,今儿不看,怕明儿看不着。”正好孩子也睡了,皇上不在,用了晚膳,就出来逛逛。
龙辇都靠过来了。
桓崇郁挥手,让他们退下,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乌雪昭的肩膀上,为她系好,牵着她散步回宫,说:“朕陪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