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夫人扯着谭禹亮的袖子问:“到底怎么了?”
谭禹亮说了今日宫中之事,又郑重地道:“依我看,皇上想让雪昭入宫进学,不是心血来潮。”
谭若贞一下子就觉得腿软,扶着小桌才能坐下。
她纵然没有父母的深谋远虑,也不是傻子,喃喃道:“王爷和郡王们的孩子也要入宫?”
晋国公夫人脱口而出:“那不就是质子?”
皇宫之中本来就有各地藩王、郡王的孩子作质子。
但嘉延帝让臣子之女入宫,还是头一回。
谭禹亮又不解地说:“皇上倒像是很喜欢雪昭。”
不像是要把雪昭当质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嘉延帝的喜欢,到底从何而来。
才说着,宫里下赏了。
宫里的东西流水一样送进了晋国公府,全是赏赐给雪昭的宝贝,而且并非宫中惯例所赐的寻常宝贝。
明显是皇帝亲自过了心的宝物。
晋国公夫妻俩收下礼单时,都吓了一跳。
晋国公立功至今,都鲜少受过这么重的赏赐。
晋国公夫人都忍不住说:“老爷,皇上好像真的很喜欢咱们家雪昭。”
晋国公点了点头,眼下看来,的确如此。
但即便这样,晋国公府里还是不希望雪昭入宫。
晋国公夫人只能期盼着说,真到雪昭进学的时候,皇上忘了这件事才好。
谭若贞的心情也高高低低地起伏了一阵。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皇上要真的铁了心让雪昭进宫,她父母都没法子,她又能怎么办的。
好在雪昭进宫,多半是不会受委屈的。
一家三口才放下心,忽闻厢房里一声巨响,雪昭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雪昭自出生,便很少嚎啕大哭。
三人一听,各个健步如飞,冲去了厢房。
厢房里,摇床边,烛台歪倒,何武康扑在地上,抱住了从摇床里翻出来的雪昭,掉落的蜡烛正好倒在他胳膊上,蜡油滴在上面,烫红了一片。
雪昭哭到小脸涨红,谭若贞吓得魂不附体,跑过去抱起雪昭,摁在怀中安抚:“不怕不怕,娘来了……”
何武康从地上爬起来,也没管胳膊上的烫伤,便说:“放心,雪昭没摔着脑袋,就是吓到了。”
晋国公夫妻俩这才松了口气。
晋国公夫人看着何武康的胳膊,心疼地说:“哎哟康儿,快快快,来人拿烫伤的药来!”
谭若贞哄好了雪昭,这才注意到何康武的胳膊,心头一紧,眼眶也跟着发热,被烫的人要是雪昭……这次多亏了他。
下人拿了药过来。
谭若贞把孩子交给了母亲,接过药,低头走到何武康身边,说:“我来吧。”
晋国公夫妻俩相视一笑,抱着孩子退了出去,去处置失职的下人。
胆敢留一岁的孩子独自在房里,这心眼也是太粗了!
偏殿里头,小夫妻两个只顾上药,也不说话。
谭若贞回想起自己第一时间门只顾着惦记雪昭,都忘了何武康,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他:“疼吗?”
何武康摇摇头,说:“这点小伤,一点不疼。”
谭若贞忍不住问:“……你还受过大伤?”
何武康有些羞涩:“嗯,在身上。”
谭若贞也脸红了,成婚之后,她怀孕到坐月子,近一年之久,他们夫妻俩到现在还没圆过房。丈夫身上长什么样子,她一点都不知道。
“那些伤,都好了吗?要不要我也给你上点药?”
她声音很细。
何武康直愣愣地说:“不用,早就好了。”
谭若贞脸更红了,抿紧唇不说话。
何武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妻子那话是什么意思。
第124章 (if)
自打嘉延帝说要让雪昭日后入宫进学, 宫里年节时候下到晋国公府的赏赐,便比从前重了许多。
国公府的人,掩下内心的不安, 脸上都表现出十分的欣喜。
雪昭周岁这年的冬天, 京城下了好几日的鹅毛大雪。
宫里也从民间新选了一批淑人进宫,嘉延帝自腊月初, 便不大上朝,一连临幸新人数日,日日不同人。
这个腊月里, 皇宫中已多了十来个有名有姓的新面孔。
宫中多新人,又是近年关的时候, 自然热闹了起来。
不过皇宫宫殿繁多,宫墙高大,这份热闹,并不会传遍整个皇宫。
桓崇郁的生母静婕妤, 便没感受到这份热闹。
这反而很好。
儿子自幼便不在她膝下养大, 皇子们课业都很繁忙,母子俩平日里都难得见上一面, 正好趁着大雪日子,皇上心系别处, 他们才方便相见。
皇宫的甬道上落满了皑皑白雪。
桓崇郁立在红墙之下,并未跨过那道门槛,只与生母隔门相望, 微微欠身行礼, 无声唤道:“婕妤。”
静婕妤急匆匆跨过门槛,拉起儿子的两袖,搓着他冰凉的小手, 无声落泪。
随即蹲下身,将儿子紧紧地抱入怀中。
她生得瘦弱,此刻却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儿子整个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从今以后……她应该再也听不到孩子喊她一声母亲了。
桓崇郁觉得有些窒息,本想推开婕妤,滚烫的眼泪接连落到他的脖子上,他便放弃了挣扎,伸手出一只手,搂了搂静婕妤的后背,静静地听着生母在自己耳边绝望而压抑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