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便领着薛家传话的妈妈进来了。
太后皱眉问道:“她如今在家反思如何了?”
薛家妈妈跪下道:“回太后,姑娘在家足不出户,抄写《女戒》和经书。”她不敢抬头,不知龙颜如何,但听没有声响,应是没有发怒的,便小心翼翼道:“其实姑娘出宫时便已经懊悔不及,恰好碰到乌家姑娘,要同她当面道歉,只是……”
太后眉头蹙着,问道:“只是什么?本宫和皇帝面前,说话不要支支吾吾。”
桓崇郁掀了眼尾,冷淡瞧过去。
薛家妈妈伏在地上,道:“只是乌姑娘与一个男子在乌家里,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倒、倒像一对儿似的。姑娘觉得不便,就没上前打扰。后来才知道,那男子是她妹夫,忠勤伯府的世子爷。”
殿内忽静。
郑喜额头直突突……他想伸手揉揉额,到底没敢。
薛家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乌姑娘和陈炜峰亲密无间、像一对儿?
太后厉色呵斥薛家妈妈:“皇上跟前,你说这些事干什么?”
薛家妈妈手脚发软,颤声道:“是,是,奴婢……”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手法是不高明。
不过手段从来不在高明,而在于有用。
只要能把消息传入桓崇郁的耳朵里,让他芥蒂乌雪昭与妹夫之间不清不楚就成。皇室可丢不起这个脸,让乌雪昭入宫?贺家想都不要想。
太后几不可见地弯了唇角,淡声打发薛家妈妈:“好了,你先回……”
“朕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桓崇郁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不轻不重,嗓音又轻又冷地重复了一遍太后的话。
太后直觉不好,想出口阻拦,已经迟了。
桓崇郁面无表情地起身,冷冷道:“拖出去打死。”
竟连同太后告辞的话语都没有,与那将死之人擦肩而过。
薛家妈妈一头栽在地上,万万想不到,进宫传个话,送了命。
太后忽觉得嗓里腥甜,怒不可遏。
硬的不吃,迂回的手段也不吃,皇帝难不成还想跟她彻底撕破脸?
离了仁寿宫,郑喜一颗心都快从肚子里跳出来了。
郑喜疾步跟在天子身后,却还是有些跟不上桓崇郁的步伐。
他在后面低声宽慰道:“皇上,定是薛府里的人胡言乱语,乌姑娘可不是这样的人。”
桓崇郁淡声说:“朕知道。”
您都知道了,那您是……?
郑喜微惊。
第32章 (一更)
回乾清宫的路上, 郑喜道:“皇上,奴婢告诉乌姑娘,您养了宠物。”
桓崇郁睨他一眼, 冷声道:“你没事吓她干什么?”
他养的东西,一般的女眷都不敢招惹。
郑喜笑眯眯道:“奴婢只说您养了宠物,没说您养了什么, 乌姑娘瞧着很是好奇。奴婢那会儿也来不及说, 只能等着日后, 您亲自把小东西带给姑娘瞧了。”
是来不及, 还是故意不说, 那可就不好说了。
然而桓崇郁果然和颜悦色了些。
到了乾清宫。
桓崇郁换了身衣服去前殿, 下命令时,语气已淡然许多:“从库房里找一块白玉, 提前赏给谢秉期。”
郑喜一琢磨,笑着应道:“奴婢这就去。”
盛福奉完茶, 在殿门口咋舌。
从仁寿宫到乾清宫,就把皇上给哄好了。
师傅不愧是师傅。
郑喜带了块儿白玉,在诏狱里找到的谢秉期。
里头的人跟他说:“郑大人, 谢指挥使审了一晚上的犯人,清晨才合上眼,衣裳都没来得及脱, 这还没半个时辰呢。不知您找他可是有要紧事?”
若是要紧事,谢秉期现在可没法听差。
这厢不等郑喜答话。
谢秉期这人也是狠, 听见动静,睁眼醒来, 衣冠齐整地出来, 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嗓音沙哑:“郑大人,什么事?”
谢秉期其实生得俊美。
可诏狱暗无天日,人在里头待得久了,难免有些失了人性。
一眼看去,这会儿却只叫人注意到,他猩红双眸中的阴沉。
郑喜当下笑起来,竟在谢秉期身边显得正派许多。
他挥手让小太监上前,打趣道:“皇上有赏。还不快来领你的老婆本儿。”
一块白玉呈到谢秉期跟前。
谢秉期瞥了一眼,接过谢恩。
他和郑喜去了房中,单独问道:“皇上这回吩咐办谁的案子?”夺嫡之后的收尾尚没完成,他手里积压的案子还多得很。
郑喜不急说事情,而是指着白玉,道:“仔细瞧瞧,白玉无瑕,这件事你可得办的漂亮。”又提点道:“这事儿办好了,比你办其余的十件案子都强。”
谢秉期一挑眉。
他经手的案子,还从没出现过瑕疵的。
这回天子竟格外要求“无暇”,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郑喜仔细说了谢秉期要办的事情。
此事重点在什么,他也说得很清楚。
谢秉期听完笑了笑,感激道:“谢郑大人照拂,以后还有这种捡便宜的案子,多想着我。”
郑喜起了鸡皮疙瘩:“你别笑了。”
怪渗人的。
谢秉期仍旧在笑。
从没遇到过这么简单的案子,就是不知,他那些审人的手段,在这中间,到底用不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