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埋怨,又是娇嗔,说话的时候,还故意贴着他的颈侧,换作以往,东方未白定然会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抱进怀里温存。
但是这次他什么也没有做。
阿绯觉得夜风更凉了几分,将她身上仅剩的一丝热气都吹散了。
“师父?”她从他的背上滑下,踱到他面前,蹲下来,仰头看他。
她眼底俱是疑惑之色,愈发觉得面前这个师父冷冰冰的,好似变了一个人。
东方未白垂着眸子没有看她,声音里泛着疲倦:“阿绯,我有些累。”
阿绯知道他一直忙着重建宗门,没怎么休息过,他在大战中也损伤了元气,却不能如同谢无名一样,将所有烂摊子都丢下。
她的眼中都是心疼之色,与他一同坐在石阶上,伸出手,替他锤着肩头:“阿绯可有什么能替师父分担的?”
东方未白笑道:“你乖乖的,不要惹事,便是替我分担了。”
“我一直都有好好的,不曾惹事。”阿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改锤为捏,“师父这样可放松了些?”
“天色已晚,早些去休息吧。”
他这句话分明又是赶她走,阿绯动作一顿,软绵绵的唤道:“未白。”
东方未白的睫毛狠狠颤了一下,他立即转过脑袋去,唯恐与她的视线撞上。
“夫君。”这一声更是讨好了。
阿绯扒着他的手臂,像往常一样往他怀里钻:“我不走,我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东方未白浑身僵住,不敢动作。
阿绯倚在他的胸前,小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你不要不理我。”
正常的男人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娇声娇气,尤其他还这样喜欢她。哪怕心底明知道这样会害了她,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东方未白感觉自己快要分裂成两半了。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个人守在清寂的大殿里,相思入骨,却不得不隐忍克制。
她在外边说的话他都听得见,只有一门相隔,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捏断了手中的笔,才压制住思念之情,没有去见她,只叫弟子打发她走。
到底是没有忍得住,等到了半夜,偷偷回琉璃仙境看她一眼,只是到了门口,又却步了。他怕他这一进去,思念翻江倒海,再也控制不住。
这样,会害了她。
他坐在庭前的石阶前,望着一轮幽月,冥思苦想。却不成想,他思念的那个人,偷偷踱步到了他的身后。
那一瞬间,所有的隐忍克制尽数崩塌。
他平静的表面下,是一片惊涛骇浪。
东方未白抬起手臂,抱住了她。
阿绯顿时眉开眼笑,抬眼,望着他。他如玉的面庞罩着一层皎白的月光,好看到阿绯的心坎里去了。
就是这个人,她这一生心之所系。
阿绯的嘴角弯出幸福的弧度,心里头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哪怕他不发一语,再未有更亲近的举动,只是这样抱着她,她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阿绯心中尽是甜蜜,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东方未白,忽然,一股极为强烈的血气在她的胸腔里翻涌着,伴随着这股强烈的不适感,是一口鲜血顺着她的喉咙喷出。
鲜红的血迹落满东方未白的衣襟。
阿绯抓住他长臂的手,失了力气,渐渐滑落。
“阿绯!”东方未白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雪白,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将灵力输送到她的体内,厉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跟着我念。”
他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阿绯的神思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念的是“清心咒”。
阿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东方未白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随着“清心咒”的咒语钻入耳中,阿绯的神思清醒了许多,胸腔里翻腾的那股气血也渐渐平静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东方未白在她的眉心处轻轻按了一下,浓重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她的意识。
阿绯睡过去之后,东方未白抱着她走进屋子里。
他解开她的外袍,将上衣稍稍往上撩起一些,露出小腹。雪白的肌肤上,印着一朵靡丽的桃花,桃花的花瓣已经枯萎了两朵。
吐一次血,便有一朵花瓣枯萎。花瓣枯尽,就是毒发身亡之时。
两日前,传给顾曦泽的信有了回复,信中回复和绫罗仙子说的是一样的。
“桃花煞”无解,除非断去所有情念,方可安然一生。
这句话如同一句恐怖的诅咒,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
东方未白拿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他满脸都是失魂落魄,眼底泛着阴郁之色。
阿绯醒来时,东方未白已经不在了。她呆呆的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眉心,好一会儿才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全部记了起来。
她又吐血了。
尽管东方未白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她的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阿绯套上衣裳穿好鞋,下了床。桌子上搁着一碗药,白瓷盏盛着乌黑的药汁,泛着腾腾的热气,应该是刚放下没多久。
碗底下搁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四个字:好好喝药。
除此,再无多余。
阿绯将纸拿在了手里,上面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她日日模仿他的字,现在已经有九成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