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荣故作生气地走到一旁坐下，说：“一个个的，都嫌我老了呗？我是老了，但脑子好使着呢，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乔呦赶紧哄人，但老人不听，又说：“这几天，那小子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昨天我说他两句，他还和我甩脸子走了。胆子见大！当初也不谁说的孝顺我一辈子！”
“陆、陆同学心情不好吗？”
“对啊，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天天苦大仇深的！现在是一口甜的都不让我吃！”
本来是唬人的，结果刘亚荣居然还真动了气，这就要打电话骂陆砚闻。
乔呦拦着不让，说：“您不是正教育我了吗？干什么找别人？还是说我吧。”
“我说你，也得有的说，你又不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
“工作上的事？”
“不是。”
“那就是感情。”
“……”
这就是传说中的姜还是老的辣吗？
乔呦深吸口气，坐在刘亚荣身边，头靠着老人，把心里的酸涩往下压。
这几天，她很不好过。
写小说的时候也常常不在状态，墙上有家猫关心她，还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当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候，往往反而没了倾诉欲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墙上有家猫之前从不和她聊私事，忽然之间这样问，她有些不适应。
其实，她也知道是自己突然冷了陆砚闻，既然这样，凭什么要求人家对自己热情？可是……
刘亚荣见乔呦状态不好，也不闹了，撂下手机，拍着女孩的手臂，轻轻的，像是哄小婴儿一般，带着疼惜和爱意。
“小乔，我和你说过砚闻是怎么到我家来的吗？”
乔呦摇头。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刘亚荣第一次见陆砚闻的时候，她的亲姐姐，也就是陆砚闻的奶奶，快要不行了。
老许陪她去医院，进了病房，陆砚闻当时就巴着病床边，守着奶奶。
刘亚荣见了姐姐，止不住地流泪。
姐姐断断续续地对自己说着话，说万一以后砚闻来找她，让她看在亲姐姐的面子上，能帮帮就帮帮。
刘亚荣一口答应，但没过多久，她和老许临危受命，去了偏远地区支教。
之后，再次见到陆砚闻，是六年后。
那时，陆砚闻九岁。
他的父母陆衡和秦珊正在谈离婚，两人都不想要陆砚闻，为此争执不下。
刘亚荣到的时候，陆砚闻就在桌上写作业，他的父母也就在他的跟前毫不避讳地推卸养育他的责任。
陆衡说：“我没时间养孩子，孩子必须归你。”
秦珊说：“难道我有时间？陆衡，你想的未免太美了，大不了咱们法庭上见。”
电视里演的都是父母争孩子的抚养权，这种父母躲着不要抚养权的，刘亚荣也是头一次见。
但她知道，这场官司十有八九是要打的。
因为陆衡和秦珊是知名律师，两人都是工作狂，要事业不要家庭，当意见相反时，他们必然会选择用法律解决。
说到底，陆砚闻的父母也是一段孽缘。
当初，陆衡和秦珊被彼此的才华能力吸引，步入婚姻，约定好了当丁克。
但一次意外怀孕让秦珊措手不及。
秦珊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刚满三个月，医生说她如果不想要，就抓紧时间拿掉。
但同时，医生也提醒秦珊，她体质不好，这次拿掉了，可能很难再次怀孕。
那一次，可能是秦珊唯一一次动了恻隐之心，她留下了这个孩子。
她以为自己能允许一个孩子来到她的生活中，可在陆砚闻出生之后，她发现不行，那闪过的母爱也就消失了。
秦珊认为陆砚闻的出生严重阻碍了自己事业的扩张，于是出了月子便把陆砚闻丢给保姆，自己从不过问。
至于陆衡，他本身就是坚定的丁克主义，根本不喜欢孩子。
对于秦珊擅作主张生子这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秦珊破坏了契约精神。
后来，陆衡和秦珊聚少离多，分歧也越来越大，最终以离婚收场。
只是陆砚闻的存在又成了他们离婚路上的绊脚石……
乔呦从没想过陆砚闻的家庭会是这样的。
看陆砚闻的教养和谈吐，她充其量只能想象到她的父母对他很严格，奉行精英式的教育。
可事实上，他的父母根本不曾管过陆砚闻。
“之后呢？您收养了陆同学？”
那次谈判，刘亚荣实在是心疼。
她拉着陆砚闻进屋里，不想让他听，也决定了，以后让孩子跟着她过。
但这时，陆砚闻自己站了出来。
他说他可以谁都不跟，就让保姆照顾，但身为父母，陆衡和秦珊必须支付足够的赡养费，保证他得到最好的教育。
这话一出，可能是陆砚闻长这么大，头一次从父母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赞许。
从那之后，陆砚闻就和保姆生活在一所大房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又过了几年，老许去世了。”刘亚荣说，“我当时真的想也跟着去了算了，可有一天，砚闻忽然跑过来和我说，能不能让他和我一起生活？”
就这样，刘亚荣和陆砚闻开始了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