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好看的面容,均似被涂抹了胭脂,窘迫得无以复加。
幸好此时,余桐亲领店小二上菜,色香味俱全。
宋鸣珂食指大动,与霍家兄弟、宋既明于品尝河鲜、小酌中逐渐缓解了诡异气氛。
酒足饭饱,四人悠哉悠哉下楼,见秋色宜人,沿乱石小径拐入金桂园游玩。
此园内植花草,自带天然野趣。
其时初秋,繁花大多已落,桂香清淡,令人心旷神怡。
水光山色掩映下,不少文士与贵女结伴同游,三五成群聚在各处品风赏景。
因不愿受人关注,宋鸣珂特意拉堂兄与表兄往地僻人少处走。出了长廊,嘈杂之声被大片假山挡在廊外。
宋既明大抵嫌无聊,东转西晃,忽然神秘兮兮,低声道:“我闻到香粉气!”
话音刚落,果真听闻假山另一侧传出年轻少女的轻笑声。
宋鸣珂正想绕道,忽听一女子语带酸涩:“哟!窈妹妹!你也来祈福求偶?”
“不是的,我……随爹爹参加雅集。”
一极其熟悉的女嗓如柔风拂过宋鸣珂的心,霎时化作雨雾,湿润了她的眼眶。
自重逢后,她挠破头也想不出法子,如何以小皇帝身份,与舒窈碰面。
她无皇后嫔妃,连唯一的“妹妹”亦口不能言,着实举办不了女眷们的聚会。
而舒窈鲜少外出,在家中排行最末,即便宋鸣珂真能筹办盛会,她未必能来。
原以为要等个三五载,等舒窈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嫁入符府,宋鸣珂才有机会与之接触,没想到,随意往汴水旁的小园子一逛,竟撞上了。
她迟疑现今的状况,该不该露面,却听另外有一女子嬉笑:“窈妹妹,犯不着害羞!虽说大伙儿都听说,圣上早在前往奔龙山行宫途中相中了你,要纳你为妃……“
”别胡说!没有的事!”舒窈急急分辩,嗓音微露哽咽。
“真没有?那是谁造的谣?”
舒窈尚未回答,又有一人插言,语气满是尖酸:“圣上连饶相千金……啊!不,现在该称北海郡王妃!圣上连那样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也入不了圣上之目,你别太难过了!”
“对呀对呀!圣上日理万机,早将你抛诸脑后了!你来秋禊,跟令尊见见世面,说不定,能招来不少风流才子追捧呢!”
几名听上去像是京中贵女,你一言我一语,表面说着安抚言辞,字字句句无不讥讽。
隔了假山,霍家兄弟与宋既明面面相觑,均等宋鸣珂发话。
宋鸣珂看不到舒窈的神态表情,但知其柔弱,想来在极力隐忍。
前生有“长公主”撑着,没人敢欺负她;可今生有谁能保护她?
此际听那帮人还在冷嘲热讽,宋鸣珂气得双拳紧捏,恨不得冲出去骂人。
如她是长公主,此举最多被人说几句“飞扬跋扈”、“骄纵蛮横”;可她是皇帝,是男子身份,如何不伤害舒窈,又可挽回面子?
上一世已连累了小姐妹!重活后,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呢,怎能让她难过?
“众位姐姐慢聊,妹妹先去寻家父了。”舒窈软嗓细细,隐约夹带颤抖。
“哎呀!难得碰上嘛!你从行宫回来,足不出户,见一面多难呐!”
“可不?难道……你觉得曾获圣上片刻青睐,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姐妹了?”
“窈妹妹,说句实在话,蔓如姐姐苦等一年无果,咱们容姿平平、生性愚钝,少做春秋大梦!”
众人絮絮叨叨,宋鸣珂忍无可忍,抬步疾行,临近拐弯处,缓下脚步。
…………
假山另一端,站着五六名打扮华贵的妙龄女郎,团团围住舒窈,面带戏谑;数名丫鬟退至边上候命,一副等看戏的神色。
而舒窈身穿柳芽黄褙子,梳了朝云近香髻,清丽面容透着薄怒。
她携同丫鬟正欲离开,却无端遭人拉住衣角,在她们恶毒言辞下,失去抗争的勇气。
类似言辞,听得还算少吗?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样?
她咬唇未语,一双明净眼眸如有泪意汹涌。
“咦?舒家小娘子?好巧!”
一干净明朗的嗓音混合了惊和喜,随疏淡桂花味飘来。
众少女循声转头,却见一月白暗纹精缎长袍的少年信步而近,在她们半丈之外停步。
此人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容颜可称得上俊美无俦,清浅一笑,让满园子明艳秋光皆暗淡了几分。
那一身高华气度,更如传说中的水神,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只需仓促一眼,便牢牢攫取她们的目光,促使芳心狂跳。
好一会儿,众女惊疑不定,羞涩垂眸,等着舒窈答话。
舒窈深觉这少年眼熟,一时没认出是何人,小声问道:“这位郎君是……?”
“小娘子竟把朕给忘了?”少年笑得既明媚又苦恼,回头对缓步靠近的几名俊朗男子瘪嘴,意含撒娇,“大表哥、二表哥,朕好伤心。”
“啊!”舒窈一见二人,顿时记起,这美貌少年是当今皇帝!
她如惊雷震顶,愣了半晌,慌忙行礼。
“陛下!我……未料陛下……陛下在此,紧张的……没认出来,请陛下降罪!”
其余女子听这少年自称“朕”,已是惶恐不安,再见风姿飒爽的霍家兄弟与成天招摇过市的安王世子与之同行,后面跟随一队便服护卫,均吓得手足无措,仓促福身,“见过陛下!见过世子和两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