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最近没机会。
一来宋显琛回北山休养身体,无人为她作掩护;二来岭南战局将展开,试问深知前世可怖战况的她,如何安心在此时此刻梳妆打扮、与二表哥卿卿我我?
此外,她还在反思一事。
是因近日她对霍睿言从未流露过一丝推拒,导致他认定她半点也不矜持,因而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往后,他们的关系将要如何发展?
在名份定下之前,该进展到哪个程度?
被浓烈喜悦和甜蜜冲昏头脑的她,迟迟未考虑过这些细节。
如今,她认为有必要先分个清楚明白。
清了清嗓子,宋鸣珂放脱他的手,垂眸道:“看来……暂且无机会。”
霍睿言好半天才等来她一句婉拒,期待如潮水退却,留下无尽惶恐。
是他冲动之下提出了过分请求,导致她为难?还是他太迫不及待,以至于把她给吓到了?
积压数年的期盼,终于有了心意互通的时刻,他隐约觉察出,他的小表妹习惯独立,无想象中那般依赖他。
兴许,他该缓一缓,给她逐渐接受新关系的时间。
霍睿言首次由着她放手,收敛眸底的失落,唇畔扬起理解笑容,和她继续讨论宁王此次的抚恤计划,以及两广地区即将面临的境况。
宋鸣珂则提及前世安族所使用的“蛮牌”和“捻枪”,推断其防护能力和杀伤力,令霍睿言大为震惊。
一下午,他忙于绘制图纸,寻求破解办法,直至中午告退,仍规规矩矩地与她维持君臣之礼,竟忍得住没再抱上一抱。
宋鸣珂微觉狐疑,只当说起正事,他便绮念全消。
一连数日,霍睿言皆在为研制新武器而忙碌,正好宋鸣珂为战况分神,二人除了公务事,再无别的接触。
然则大局稍稍稳定,霍睿言却仍旧保持恭敬有礼的态度,使得宋鸣珂越发疑心,是不是那日的拒绝不合时宜,或有些过分,因此伤了他?
按理说,二表哥不会改变主意,不喜欢她吧?
要不……哄一哄?
…………
自和阿翕重逢,宋显琛更加肯定一件事——他需要她。
需要她陪伴,需要她安慰,需要她鼓励……最好,一辈子。
最初中毒时,他不过是个懵懂小少年,终日沉浸在自哀自怜的悲愤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随后,他目睹妹妹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博得了霍家两位表兄的支持,不是没有嫉妒过。
后来,宋鸣珂超出所望,一步步站稳了脚跟,并将赵氏一脉扫落,而他则在元礼的引导下,日渐走出阴霾。
中途有过挫折与绝望,幸好遇上阿翕。
她就如同无可取代的阳光,赋予他生机,给予他勇气,燃点他的希望。
然而,这份友情随着他年岁渐长,有了更丰厚的质感。
尤其是,太后屡屡对霍家的二表哥催婚,也提出让宋显琛以“长公主”的角度从一众贵女中挑选时,他的心萌发出前所未有的企望。
那一群浓妆淡抹、衣裳华丽的贵女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阿翕。
他为何不能娶阿翕?
尽管他明白,以帝王之身,他不可能把阿翕这样毫无背景、来历不明的孤弱女子纳入后宫。
后宫也绝不适合性子单纯柔善的她。
可心一旦动了,宋显琛极少展露的倔强就会攫取他的全部力量,迫使他愿望愈发强烈,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目下最大的困境,并非皇族与庶民的隔阂,而是……他一直以“长公主”的身份和阿翕交往。
随着阿翕归来,放下似乎有过的芥蒂,重新接纳他,二人又成了无话不谈、举止亲密的“好姐妹”。
宋显琛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以前是,现在变本加厉,可惜他无能为力。
这一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秋鸟鸣啾徘徊山林深处。
宋显琛带领裁梅、纫竹,备上茶水干粮、竹筐、镰刀等工具,在数名侍卫的护送下,离开所居小院落,兴致勃勃逼往半山处走去。
过了禁军所设的关卡,抵至一里路外的草亭外,亭中纤瘦少女衣衫单薄,肤白如凝脂,正是阿翕。
“又穿得……这么少!”宋显琛笑意暗藏责怪,又要除下外衫给她披上。
她笑而谢绝:“殿下,我刚跑着来,一点儿也不冷。”
宋显琛细看她额角犹有汗珠微光,没勉强,挽了她的手,相携离亭。
二人原本趁着天清气朗,一同相约去寻找草药,可当宋显琛见到阿翕,双目所能看到的只有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药材?
宫人侍卫因山路难行、易出意外而紧密相随,宋显琛颇觉烦腻,只得择一空旷处,命人四散开,自己与阿翕采摘些寻常的蒲公英和野菊。
二人半蹲半坐在被阳光照射得温温的草丛内,周边成片野花半落,已具秋末初冬之象。
阿翕顺手扯一根草根咬着,双手轻轻在周遭叶片上划过来划去,挑选成熟的茎叶,丢入筐中。
她侧颜婉约,眉眼姣好,不时向宋显琛展示:“长公主,咱们一般会挑选高一尺左右、一茎两花的蒲公英,根大如拳,如人形拱抱状,洗净后捣汁酒和,治噎隔颇具神效。”
宋显琛尤爱听她解说药效,记起书上说述,问道:“阿翕,蒲公英与金银花……同为消痈化疡之物,二者谁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