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是了!”她粗暴打断他的问话,强行挣脱他的怀抱,扯过一件青白色外袍,边套上边往外走,怒斥道,“不许跟着我!”
奔至外间,她挑了一双皂靴,也不管合不合脚,径直穿上就跑。
屋外夜风习习,廊前和石径灯火俱灭,更无仆从身影,空空荡荡,又满载着寂寥。
宋鸣珂披头散发,过于宽大的袍子垂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
行至院门处,她忽然停步,怅然而立。
这些年,她殚思极虑,提心吊胆,为的是什么?
挽救宋显琛的性命?粉碎宋显扬的阴谋?护住谢氏家族的荣耀?让霍家人免于灾难?报舒窈和秦澍的恩德?
她做到了!全都做到了!
可为何会落得衣衫不整、孑然一身、备受欺辱的境地?
…………
历经了整日的焦灼、惊忧、疲惫,霍睿言不得不承认,见到宋鸣珂之后,他失了方寸。
她坚忍地扛起超出她能力的重担,辛劳数载,换来的则是母亲的猜忌,和想方设法的算计。
她的兄长软弱,无力助她,还得由她相护……
此时此刻,他本该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霍睿言无比自责,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告诉她,无论发何事,他都选择站她的一方。
她是他打小立志要守护的小丫头,不论她是长公主,还是皇帝,在他心中始终是她的小公主,亦是相守一生的伴侣。
他立誓护她周全,为何又无意中施加了伤害?
眼看她义无反顾直冲而出,他无可奈何,只得蹑手蹑脚追上。
试问大半夜,她孤身一人,衣着不伦不类,从他的院落出逃……外头巡逻的、忙活的府兵、仆役,会作何感想?
幸好,她定住脚步,转而朝净房方向走去。
庭院内一片寂静。
黑云随风来去,勉为其难吐出半边皎月。
清晖碎碎跌落在他的肩脖上,提醒着他——褪下官服的他,同样衣冠不整。
当宋鸣珂净手洗脸后,两手甩着水珠迈步行出,抬眸对上傻傻站着的霍睿言,紧绷的俏脸瞬即错愕。
他素来温文尔雅、霁月光风,鲜少有此窘迫且可怜兮兮的时刻。
紧绷的心弦悄然松开。
“饿不?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以试探性的口吻,小心翼翼征求她的同意。
暗夜中,他深邃眼眸的光芒细弱宛若孤星,却燃亮她孤独无助的心。
每每被这样温柔如掺了蜜水的眼光包围,她便如同寻获毕生的依靠。
再大的难关,再动荡的乱世,她都有勇气去闯。
身居高位,临朝听政,任性倔强也好,故作坚强也罢,她终究是个向往被呵护的小女子罢了。
良久,宋鸣珂微微颔首。
霍睿言如获至宝,急匆匆跑进屋内,抓起案上的薄皮春茧包子,喜滋滋地笑道:“我去热一下。”
刚跑出几步,他突然折回,挽了她的手,小声道:“与我同去可好?”
见宋鸣珂秀眉轻蹙,他坦然解释:“我不放心,怕有人闯入,也怕你丢下我溜掉。”
宋鸣珂闷声不响,随他走向后院闲置的小厨房。
霍睿言笨手笨脚生火烧水,蒸热包子,捧至后院的花架下,与她分着吃了。
他们均饿了许久,吃时再也顾不得仪态,简直狼吞虎咽。
没有做作,没有刻意隐藏,以真实的面目相对,彼此徒生“老夫老妻”的熟悉感。
“晏晏,”霍睿言洗净双手,牵她回屋,“你被人下药了?”
听他提及此事,宋鸣珂骤然一惊:“你可有见到裁梅和缝菊?她们伺候我出宫……”
“未见缝菊,倒是裁梅今早奉太后之命,回长公主府处理事务……看样子,裁梅有问题。”
霍睿言忆及曾细细问过裁梅,她却答得滴水不漏,显然按计划行事。
宋鸣珂心头大恸。
可笑!裁梅前世如何忠于她,今生必定如何效忠于兄长和太后!
她何来的自信,认为少了那数年的相处,对方仍旧如顾念她的感受?
霍睿言轻拭她眼角泪意,悄声道:“晏晏,你可以不相信太后,不相信任何人,但至少得相信我。有朝一日,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宋鸣珂垂下眼眸,羽睫遮掩的眼波,混合了炙热怒火与心碎寒芒。
她似下定某种决心,忽而倒退数步,转身步向门边。
霍睿言懵了。
不是哄好了么?为何她又要跑掉?
追出两步,却见她闩上外间的房门,回身莲步而近。
她唇角勾笑,以玉手缓缓解开腰带。
宽松长袍滑落,雪色中衣如蝶翼轻折,缠绕胸前的白纱似飞龙腾舞……随着她步步逼近而弃在脚下。
玉颈、肩臂、胸腹、腰臀、长腿间的风光,如雪浸润在月光下,堪比人世绝色美景。
霍睿言彻底懵了。
好一会儿,他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两颊红霞乍现。
“你……”
宋鸣珂微仰着绯色的小脸,予他一股渴求他眷顾的微妙错觉。
她手指笨拙地扯开他腰间的衣带,一手缠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绵软地触抚他结实的胸膛,如拨弦,如拈花,激起他腹下数寸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