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罡横着眼听完这番话,似也觉出其中服软的意思,唇角的笑终于忍不住呵出来。
“你秦恪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你也不用费心思诓我。实话告诉你,我若是不高兴了,就是要了那狗皇帝的命,也不过是举手间的事,还稀罕当朝廷的走狗?正好在这里杀了你,相信很多人都会高兴,毕竟你在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
他说着,眸光一瞥,落在躺在那里的萧曼身上:“这丫头你也不必担心,她的命可精贵着呢,呵呵。”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语声忽然一变,黑色的袍袖逆风一拂,就见两道青光从袖筒里疾速蹿出,直刺过来。
秦恪早有防备,眼见那两道光直奔面门和胸口而来,当即将刚才从萧曼头上拔下的花簪掰做两截,暗扣在掌间,纵身后跃,同时扬手掷出。
但听“嗖”响破空划过,四股劲气激撞在一起,爆出怪异的闷响,那两截断簪落在不远处,上面竟各自穿着一条青白色的三头蛊虫。
骆罡轻噫了一声,眼中略现惊色,眼见他身子虚影一晃,轻飘飘地又落回萧曼身旁,负手而立,昂然凛凛,毫无惧色,不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
“你……师父是何人?”
“尊驾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世上会用续命蛊的还会有谁呢?”秦恪眼中的冷意不觉又沉了几分,唇角却也勾起笑来。
“嗯,这倒也是,世间上除了我师兄,已经没人用续命蛊了,瞧来当年就是他用续命蛊救下了你。不过么,这些年生不如死想必你也是受够了吧,现下可好,也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我这就送你安心上路吧!”
骆罡一笑,袍袖陡然乍起,鼓胀如帆,内中各色幽光森然跃动。
这下便是真的杀招了。
第67章 不是他,是他
秦恪知道这下是杀招, 要想接住必然不会像刚才那般容易了,正寻思如何抵挡,猛然就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从对面传来。
他不由一怔, 果然见骆罡神色大变, 鼓胀的袍袖蓦地落下来,双手紧捂着脸, 浑身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很快,就看脸皮慢慢从上头剥落,沿着十指的缝隙就如凝脂一般融掉了下来。
这下猝然而起,事先没半分征兆。
这景象任谁瞧着都会觉得诡幻无比,难以置信, 偏生又近在眼前,真真切切。
若说原先自身便有隐疾,似乎不大可能。
莫非是什么外因所致么?
秦恪挑着眉眼瞧着,心念微动,一转眸, 瞟向躺在旁边的萧曼。
骆罡半伏在地上, 已无力撑起身来, 那张脸也不是先前的样子, 双眼此刻却目眦欲裂,泛着血红, 几乎要喷出火来。
果然不出所料, 因由便出在萧曼身上, 只是秦恪想不明白,这丫头在失去“理智”前究竟做过什么。
本来还没想到该怎么应付好,谁知一转眼形势便来了个逆转,倒是省去了一番功夫。
秦恪不由一笑, 移身挡在萧曼前面。
“骆千户可瞧见了,现下这位可还是你父亲骆罡?”人么,都是只有一张脸皮的,这骆罡可不得了,居然还有两张。
一直在暗处的骆忆川此刻也是失了神,刚才那一幕久久都都在脑际中挥之不去。
先前掉了的那张脸皮是他的父亲骆罡,现下这个……是他不曾见过的。
想起之前萧曼冲他喊的那句话,整个人就恍如坠入冰窖。
秦恪半真半假的唏嘘,叹声摇头:“你认贼作父,令尊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虽说骆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能在京中立住脚也是不容易,你在锦衣卫当值,做好了,往后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现下 * 因为这贼子,落到这步田地,虽说怨不得旁人,但也是可惜了。”
骆忆川望着那“骆罡”,目光中满是怨毒:“你为何要害我父亲!要害我骆家!”
他咬牙切齿,干哑着嗓子叫得声嘶力竭,像要将人囫囵吞下去似的。
秦恪微斜着眼看他,目光中毫无悲悯。
那“骆罡”似乎这会子才回过神来,像是恢复了两分力气,神色间也沉定了些,
秦恪内劲已凝在掌心,正要动手将对方毙了,只听骆罡忽然又道:“啰啰嗦嗦这半天,居然还有工夫跟我说这些,也不瞧瞧她怎样了。”
秦恪心头一凛,随即察觉失策,暗叫了声“不好”,脚下一弹,身子已腾在半空里,调集内劲布满周身要穴。
垂眼回望,就看几条青色的怪虫已爬上了萧曼的衫裙,那丫头却仍闭目安详,浑然不觉。
依着他心细如发的性子,行事原不该如此大意,竟真以为对方伤及根本,无力还击了,哪曾想这么轻易便被瞒过了。
只是明明有那只蛊王在,为何这几条虫子还能近她的身?
况且就算没有蛊王在,就她自身,蛊虫见了也会退避三舍,眼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先头还嘴硬,现下怎么样?”骆罡望他狞笑,“你功夫再好,打得了这几只,也防不住成千上万,早晚也是死在这里,跟她做一对同命鸳鸯。”
他话音未落,数不清的虫子随即从树木草丛,石缝间窜出,大半如洪水般朝场间涌聚而来,其余的在半空里结成数丈宽的一片,黑云般沉压到头顶上方数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