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娘子画完像就走了,赵王世子没过几日也离开了京城。”
秦恪依旧没抬眼,目光垂在手里那个斗彩的小罐上,里头装的是那丫头给自己调制的药膏,说若是觉得气闷不舒服了就抹在心口上。
他拧开盖子,不大的屋子里很快就充斥着一股说不出味儿来的药味。
从这些消息来看,他先前的想法应是不成立的,但她为何在赵王出现之后会有那样的反应?
“主子,虽然赵王现下在京中,可听洪州那边来报,说那边似乎有些不安分。”
“怎么个不安分法?”
“赵王想重振罗天门……”
“咱们用不着操这份儿心。”秦恪把小罐放在鼻间轻嗅,仿佛总也闻不腻似的,“就算是鼎盛时期的罗天门,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小把戏,撑死了也就是个欺世盗名的不入流门派,就让他们闹去,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能掀出多大的水花来。”
“主子……”
旁边的骆忆川一直蹙眉不展,这时终于忍不住凑上前道:“那赵王至今还没半点动静,咱们可是要加一把火?”
“用不着这么急,咱们看戏就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你们也不必每日来这儿给我报信,明儿开始,我就不过来了,有事的话,就去南城那处宅子吧。”
秦恪说到这里,将罐子盖好,放回身上收了,慢慢靠在椅背上,瞥了骆忆川一眼,又笑道:“你们若是有事就让骆千户递话给我,他毕竟比你们去那儿方便,还不会惹嫌疑。”
这话就是意有所指了。
骆忆川抽着脸,本想说些什么,可看他眇眼瞥过来,当下还是决定闭上嘴。
秦恪唇角蕴着笑:“最近咱们都歇一歇,静观其变便好。有时候做事儿,并不是做得多就好的,有些事儿,反而干了就坏了。”
“……”
望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骆忆川心里不自禁地打起鼓来,正闷头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外面忽然响起轻促的叩门声。
他走过去挑开闩,只将门拉开一条窄细的缝,外头的人近 * 前耳语。
才刚说了一句,骆忆川脸上便现出惊异之色,听完之后抬手挥了挥叫人退下,重又将房门掩好,转回来到秦恪近旁,低声报道:“回主子,宫里传了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应允了,让赵王世子来京看望赵王。”
秦恪眸色渐沉,但转眼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却没说话。
骆忆川皱眉疑惑:“照理说藩王入京,毕然由世子兼理府务,如今这……也不知陛下是什么圣意?”
秦恪唇角撩挑得更甚,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
“这有什么好猜的,陛下宽仁加恩,赵王殿下父慈子孝,如今在京里团聚,这是好事儿啊,得了,我还要回去读书呢,殿试可耽误不得。”
第37章 他可真是个磨人的小戏精……
京中春日迟来, 闲日匆匆,秦恪每天仍是读书习作,午后晴好时, 便在湖边漫步看看景。
只是好几日都没瞧见萧曼了, 问了萧家的管事,才知道那丫头居然真在闭关绣钱袋。
离殿试还有两日, 鸿胪寺先行召集今科中榜的一百一十名贡士于五凤楼外,教演入宫朝觐的礼仪。
此举是防止他们殿试的时候,君前失仪,举止失当,扰乱国家抡才大典。
教习官员先行演示五拜三叩的大礼, 如何稽首,如何顿首,如何参拜,最后一拜如何叩头承礼,如何却步退班。
众人依样模仿, 旁边还有礼官在巡视。
虽然秦恪幼时就因故离了皇宫离了京, 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 还是如吃饭夹菜一般简单。
根本用不着像旁人那般反反复复不停练习, 只一遍,就让礼官和教习官满意地不住称赞。
其他的人也都忍不住朝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从清晨到午后, 直到所有人都过关了才结束。
秦恪琢磨着待会儿去找曹太监, 寻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回头也好有借口将萧曼约出来,但是再转念又想,宫中的东西太扎眼了,那丫头兴许好糊弄, 但是萧用霖必然不好糊弄……
想到纠结处,冷不防有人从后头袭来,他下意识没控住,身子往旁一偏,他动作极快,仿佛如轻烟般一掠而过。
周邦烨当下就惊得瞠目结舌:“敬忱兄……你……”
他虽然拳脚功夫平平无奇,但是因为喜爱武艺,也钻研观摩过不少江湖高手过招,所以也算是识货的。
当下秦恪身形一动,他就知道这必定是高手,若搁在平日里,必定会拊掌叫好,但是眼下就显得有些怪异。
练过功夫的人,走路吐息上就与寻常人不同,可是秦恪呢?
周邦烨觉得自己与他相交也甚密了,但竟然半点都没瞧出对方是个练过功夫的人,而且不仅仅是他,就连大理 * 寺那位能带刀出入禁宫的官差都没有发现,那么,秦恪的武功造诣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周邦烨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这一动作也落入了秦恪眼中。
他眉梢微挑,眼中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原来是龙川兄。”
周邦烨望他的双眼看了会儿,也并未见有任何异样,仿佛刚才那一避也是寻常得紧,当下只觉是自己想多了,略尴尬地冲他一笑:“敬忱兄,方才你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