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间一蹙,当即又垂首道:“表兄若没别的事,我就自去了。”
她提高了嗓音,这话说得有些响。
骆忆川促然回神,似乎也觉有些失态,解嘲似的干咳了两声。
“别着急,我只是在琢磨这话该如何说才好。”只是短短一瞬,他眼中便恢复了惯常的样子,“你与舅母相同的病症,我并不如何在意,若是……以后你回心转意了,便来找我吧,虽说别的不能保证,但我终究是你表兄,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忽然提起这个,倒并不在萧曼的意料之内,怔怔听他说完这些话,当下也淡淡道:“劳表兄挂心了,只是人各有命,注定了如何那便如何吧。”
骆忆川似已不在乎她语气中的冷漠,暗中觑她眼中的神色。
毕竟还是个小丫头,遇上这种事儿终究还是怕的,这往后的路也难走,现下舅舅虽然表面上仕途还算平顺,可暗地里的事儿又有谁清楚呢?
到时候出了事,她就是无根的野草,少不得还是要找人攀附。
“谁说不是呢,这世上的事,还真是算不准的。”他一笑,转身就走出廊檐下,旁边的随从赶紧撑着伞跟了上去。
等身旁的小婢出言提醒,萧曼才回过神来。
回到前厅,看着堆在那儿的漆盒,略想了想,就叫人都先将东西搬去旁边的小隔间。
“主子,这表家老夫人也怪有意思的,您都还没出阁呢,她就给你请了这个送子观音。”小婢似是憋了很久,这时候看四下里无人了,才忍不住开了口。
经她这般一提,萧曼这才发现那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观音怀中果然抱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
“没事儿,就装那里头收好吧。”
她漠着眼,假作那只是件寻常的东西,可纵使面上装得再平静,半掩在袖筒里的手依旧是在颤着,想来骆家上下已经都知道自己同母亲一般有“怪症”,这送子观音现下就显得嘲弄十足。
忽然间觉得心中一阵发凉,怨不得梦中她去了骆家之后,除了表兄,骆家的长辈竟是没一人愿意见她。
“主子,其它的,您不瞧瞧么?”
瞧?
有什么可瞧的?
人家都说了,宫里头的娘娘都没有,她要是用了,得成什么样?
“不瞧了,将那只黑漆画着如意云纹的取来便是。”这只匣子既然是送给秦恪的,那还是要送过去的。
仆厮将那黑漆如意云纹的匣子挑拣出来,萧曼双手接过,触手就觉得沉甸甸的,也不知这里头究竟放了多少东西,吩咐了两句,自己便捧着这漆匣径直去了隔壁宅院。
此时雨势又渐小了,只是淅淅沥沥,缠绵不尽。
叩了门,半晌之后也没人应。
难道与父亲一样这么一大早便去了大理寺?
轻叹一声,胳膊肘一用力就将门给推开了,因为这儿住户并不多,两家又挨在一处,平日里也甚少有路人过往,所以他哪怕是出门都极少锁门。
萧曼就跟从前无数次一样进了院子,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住,但内外竟都打理得整齐干净,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她抱着漆匣在院子里呆望了好半晌,才走入前厅,可将漆匣搁在桌上之后,又觉得这般不妥,左右瞧了瞧,于是决定将它放在他的书斋里。
从前她就是个不爱清静的人,总觉得太冷清了有些怕人,可如今同他在一处久了,反倒觉得这份不被打扰的清静很闲适。
将匣子搁在书案上之后,萧曼并没有离去,而是将喜欢的木香丢入白瓷香炉里点上,然后走到书架前瞧瞧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书。
恍然这儿就是自己的书斋。
她对那些正儿八经的书半点也提不起兴致,这会子就专挑那些奇闻异事,光怪陆离的看。
跟着父亲在大理寺当仵作的这些年,或多或少总听说男人都爱看那些富贵小娘子和落魄书生的香艳故事,还有什么卖油郎和花魁……
这会子心血来潮,忽然间就想瞧瞧他的藏书里有没有类似的。
不怀好意的轻笑一下,手指划过架子上的每一本书册,忽然在一堆佛经前顿了顿。
香艳的话本没找着,却找到了一堆经书。
想起先前他默的般若心经,萧曼不禁也好奇起来,这东西真那么吸引人么?还是看完了会有不一般的心得感悟?
这般想着,忽然觉得读一 * 读也不错,于是便随意拿了一本,可是顺手翻开一页,眼前却不是该有的语句,而是一副图画。
画上秀石雕廊,红柳绿枝,一名云鬓罗裳的年轻女子背身倚坐在美人靠上,似在瞧着身旁的小儿嬉戏玩闹。
明明是春美人欢的画面,却叫人看不出半点暖意,尤其是那女子背身而坐的样子,怎么瞧着都透着股诡异。
原来经书都是幌子,里头是另有乾坤么?
她心下满是疑惑,好奇心起,拈着册页继续往下翻。
不出所料,后面果然也都是画,背景全都与前面大同小异,或亭台楼阁,或溪水潭边,或闲居小院,不同的是,画中的人物多了一名男子。
看似一家三口的和睦美满画面,却因为所有人都没有眉眼五官而显得有些诡异。
萧曼见过他画的画,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上面的墨迹一瞧便知是他一笔一道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