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多年,表姐从未有过席间更衣的先例。
今夜又非盛宴,更无补妆必要。
表姐一而再再而三地抢在她跟前护着阿维,是否真对他动了念想?
若单纯帮助,为何要掩盖事实?
他们之间,究竟藏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忍受整日腹痛,顾逸亭本就没多大胃口,而今见二人联手做菜,没来由觉舌尖酸涩,干脆停杯投箸。
宋显维觉察她没动筷子,含笑相劝:“吃饱了?不尝尝我这道鸡块?”
顾逸亭唇畔挑起无欢愉的笑意:“你不是说要做瓷泥烤鸡么?何以变成肉汁焖鸡?该不会是……做砸了,让表姐帮忙的吧?”
此言一出,余人的眼光在苏莞绫和宋显维脸上来回游移,了然与戏谑兼之。
遭她毫不留情地拆穿,宋显维笑容凝滞,眸光一冷,手上那双竹筷“啪”地断为四截。
作者有话要说:亭亭:哼唧!他们有奸~~情!
宁宁:哼唧!一点面子也不给!
·
第39章
“是!我是搞砸了!”
在顾家长辈、小辈和秦澍夫妇等人或震惊错愕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宋显维高亢清越的嗓音夹杂着羞愤和耻辱。
他自遇上现实中的顾逸亭,一直压抑本性,尽心扮演乖巧顺从的小亲随,终日笑脸相迎。
此时陡然一句难掩锋锐的低吼,恰如一声惊雷直坠深渊,回荡有声。
顾逸亭的心猛地一颤,却不知震悚之意从何而来。
与他凛然目光相碰撞,她忽觉眼前男子一下子散发出陌生的震慑感,竟让她无所适从。
宋显维薄唇挑起自嘲淡笑:“我捣腾了个把时辰,所做瓷泥煨鸡半生不熟,苏小娘子路过,好心救了场子!我没打算抹去她的功劳,是她顾全我颜面,让我别吭声。现下我招了,顾小娘子可还满意?”
他冷淡语气暗藏嘲讽,冲进顾逸亭的耳中,激发她的烦躁如千层浪涌,使得她腹中的疼痛变本加厉,连带软嗓也尖锐了几分。
“你是想说,我没顾全你颜面,还当众抖了出来?”
宋显维直视她片刻,深眸底下曾徜徉的温暖春风仿如吹入寒冬。
“你何曾顾全过?又何须顾全?”
声音冷似坚冰。
“噼啪”两声,他顺手撂下掰折的筷子,甩袖转身,如风一般跨步出门。
“敢对我姐甩脸色?野猪怕是不想活了吧?”
顾逸峰边捋袖子边嚷嚷,一跃而起,意欲追出去揍人,被苏莞绫摁住。
陆望春瞪视苏莞绫:“绫绫你也真是,成天好管闲事!你得看帮的是谁!死皮赖脸又毫无分寸的暴脾气,能帮吗?”
说完,她又扯了扯顾逸亭的衣袖:“早说你太纵容阿维,你还偏不听!看好吃好喝、好声好气,把他给惯的……都能上天了!”
顾逸亭心底怒火如被浇了油,轰然炸开。
这家伙!自己连道简单的菜也弄不出来,没胆子痛快承认就罢了!
联手表姐作弊,被人揭破,还发飙弄断筷子、甩手走人?
凶巴巴的,吓唬谁呢!
二叔公和七叔顾仲连忙着吃菜喝酒,懒得干涉小辈们的斗嘴。
苏莞绫见状,温言道:“亭亭别气了!不就一道菜吗?何必伤和气?阿维尽了力,没得出满意成品,难免气馁……”
顾逸亭秀眉积聚的不悦之情愈加明显:“是!你是好人!是我小题大作!总成了吧!”
秦澍连忙把话锋接转:“都怪我!我该陪他一起做的……阿维他打小被护着长大,未曾碰过这些,性子也执拗,顾小娘子别往心里去……我现在去劝劝他!”
他边说边向蔻析使了个眼色,追着出了门。
蔻析盈盈浅笑:“阿维近日心火旺盛,说话难免冲了些,我给他调理调理就好。大家继续吃菜……别浪费了这么一大桌子美味。”
席上众人陆陆续续把注意力回归到佳肴美酒上,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任何波折。
顾逸亭举杯饮尽残酒,深觉喉咙至胸腹烫灼如烧,连带腹中阵阵隐痛,除了难受,再无别的感觉。
她为掩饰熊熊未灭的恼火,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朵白木耳。
明明爽滑兼备,饱含肉汤的鲜美,却令她食不下咽。
席间觥筹交错,她如芒在背,只坐了一盏茶时分,遂借身体不适为由,避席而退。
*****
天高夜沉,一弯新月擦过农家院舍的檐角,以柔柔清辉勾勒出屋顶上两个健硕的身姿。
若非从海外杀手处夺来的密匣还藏在顾家的随行物资中,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宋显维大抵会压抑对顾逸亭的眷恋,立马带上钱俞柯竺,一走了之。
毕竟,敌对势力已被清剿,而他毒性除尽,按理说,该急速归京复命才对。
此番纡尊降贵,遭受挫败与折辱……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本可置之不理,但冷嘲热讽他的,是他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他的那道气难吞难吐,如鲠在喉。
梦中,她对他始乱终弃;梦外,半点情面也不留。
她若顾及他的颜面,岂会容许宋昱跟了一路?岂会始终隐瞒顾家上下,让大伙儿觉得他如赖皮狗追着她、自讨苦吃?
他宋显维,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是先帝遗诏所封的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