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是天下间最好的姐姐?”
刚从大街上买了龙须糖的顾逸峰跨入园内,闻声插话。
“自然是我姐。”宋显维并未细想,随口应了一句。
顾逸峰登时不满:“怎么可能!我姐才是最好的!你姐长得好看吗?会做饭吗?鼻子和耳朵够灵巧吗?”
宋显维知他素来爱抬杠,当下唇角挑了一抹浅笑:“你姐当然是好,可我姐也很美!她会点茶,还读了很多书,管的是大事!”
“我姐……我姐什么都会!大事小事都管!”
顾逸峰一贯以姐为傲,容不得旁人的姐姐更优秀。
宋显维懒得理他,戏谑道:“我姐的弟弟,比你姐的弟弟能干!我姐嫁了个文武双全、待她千依百顺的好夫婿!诞下一对聪明过人的小儿女!你姐……嘿嘿,还没成亲呢!”
顾逸峰不服:“我姐怎可能比不过你姐!都是你这野猪搞鬼,把荣王世子气跑了!否则……”
“荣王世子?他凭什么跟我姐夫相提并论?我姐夫高中过文举榜眼,亲自领兵讨伐过强虏,身居高位,人中龙凤,世所罕有!除非……你姐姐嫁的是宁王,否则,她肯定没我姐厉害!”
宋显维信口开河,顺带将自己夸耀一番,原是想草草结束这无意义的争论。
不料,顾逸峰真往心里去了。
他怒而瞪了宋显维一眼,捧着几盒龙须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调配胭脂水粉和香料的内堂,不分场合直嚷:“姐!你千万别搭理阿维那野猪!嫁给宁王吧!”
最后那五个字,恰似电闪雷鸣般,砸得众人目瞪口呆。
偏生他年纪介于小少年与大孩童之间,这话显然已不能称作“童言无忌”。
在场除去顾家随行的陆望春、苏莞绫和蔻析,还有当地几名贵女和丫鬟。
她们不住打量被唤作“姐”的顾逸亭,兴许见她裙裳清素,眼角眉梢不无讽刺。
“呿!哪来的闲花杂草?宁王爷,是你们说嫁,就能嫁的?”
出言嘲讽之人身穿酱紫织金对襟衫,下配桃红色绣蝶穿花裙,长着粉白的倒三角脸,眉心点了一朵红莲,螺子黛轻描修眉,花露香汁调的红脂点唇,明眸里的恣意倨傲,尽在淡然一瞥间。
宋显维暗恼顾逸峰无法无天,随意将顾逸亭置于尴尬之地。
可他总不能为这女子的讥讽,公然亮了身份吧?
正想步入内解围,却见顾逸亭蹙眉,“峰儿,瞎说什么呢?”
那酱紫裳女子只当她认怂,不由得面露不屑。
未料,顾逸亭眸子流转出恐惧的光华:“相比起宁王爷肤色黝黑、满脸胡子、额角有疤的长相,我比较喜欢干干净净的俊俏青年。
“再说,宁王爷不近人情、不好女色,冷面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睚眦必报,捏死人如捏死蚂蚁……唉呀!我每次听见他名号,就害怕得发抖!峰儿,往后千万千万别提他了!”
那女子听她阴森惶恐的语气,似不经意打了个寒颤。
宋显维僵在原地,细味她话语透出的厌恶,心中平添砍人冲动。
——谁?到底是谁!敢在她面前说本王的坏话!
本王要如捏蚂蚁般,捏!死!他!
*****
初到杭州第一天,众人在逛街购物吃喝中度过,无不兴高采烈,除了阿维。
那人郁郁寡欢之余,还有点狂躁,似迫不及待往回赶。
顾逸亭百思不解,还道他积毒刚清理没多久,人容易疲乏。
一回客舍,她便大展身手,以金华火腿踵儿和老鸭,烹饪出原汁原汤的神仙鸭。
又挑了当地短壮肉厚、皮薄质嫩的春笋,切寸段状入锅,先以重油重糖煸炒,后用小火焖透,做了道咸甜兼备的油焖笋。
另选细皮薄膘的上等五花肉,切块后以糖、酱油、绍酒腌渍,置入小葱填底的锅内,密封而蒸,制作成酥而不碎、肥而不腻的东坡肉。
再以莼菜、火腿丝、鸡脯丝、笋丝煮了一道翠绿、绯红,雪白、嫩黄相间的莼菜汤,色泽鲜艳,滑嫩清香,分外诱人。
当她兴致勃勃端出大盘的佳肴供大伙儿享用时,意外听闻阿维身体不适,还不愿来吃东西?
要知道,她亲手做的食物,总教他欲罢不能。
今儿却连美食都勾不回他的心魂?
看来,病得不轻啊!
席间,陆望春、顾逸峰等大快朵颐,调侃说阿维没福气,并默契吃光了所有菜式,连根葱也不剩。
顾逸亭暗自庆幸,虽然神仙鸭、油焖春笋和东坡肉等菜没来得及留一份,但她早有先见之明,在偷偷为阿维留了碗莼菜羹。
待余人夜游西湖时,顾逸亭悄无声息回厨房热了汤,蹑手蹑脚盛好,如做贼似的上了二楼,推开阿维的房门。
房中窗户紧闭,一灯如豆,床榻上空无一人。
说“生病”的家伙呢?
顾逸亭搁下汤碗,敲了敲净房的门,没任何响应。
她心底窜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下意识转身逃离,却于出门前一瞬间,迎面撞上了那结实的胸膛。
宋显维称病,实则是等不到夜静更深,急着与钱俞、柯竺、江泓、狄昆四人商议。
骤然听得噩耗,他务必尽早派人回京,阻止熙明帝乱点鸳鸯。
此外,还得重新调查,与海外杀手联合的势力,是何方神圣、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