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仔细瞧了瞧。
眼前的婴孩似乎是刚出生不久的模样，甚至连眼睛都未能睁开。脸颊肉肉地，看起来很是可爱。
而且看这小娃娃下意识啃着手的模样，孟婆娑总算放下了心。
上神的凡胎尚安。就是不知道这周遭的阵仗是为了什么。不过如今将人找见了，她只需要将他送进就近的凡世修仙门派内便算完成了任务。
这奶娃娃被丢在这荒山野岭也不见有人来找寻，想来她也不必多此一举为他贴个“失物招领”的告示。
不过思及俗世情理，她还是拎出鬼差人手一份的生死簿给瞧了瞧。
刚出生的小上神没有名字，在双亲一栏亦是一片空白，想来是出生而孤了。
这倒是省事。
孟婆娑盘算着，将奶娃娃不甚熟练地轻轻抱起。
暖乎乎地，很轻，很软。似乎觉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小家伙还咕噜地吐了个小泡泡。
孟婆娑有些舍不得使劲儿了，僵硬地托着他走出了林子。
心里想道，相比于初见时那张秀致好看的面瘫脸，变成了孩子的上神真真是可爱极了。
她起了些玩心，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怀中上神肉嘟嘟的脸。肌肤因为新生不久的缘故滑嫩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手感甚好。
一路都是山间小道，不见住户炊烟，偶有马车牛车自黄泥小道上辘辘驶过，卷开一片烟尘。
孟婆娑便这般抱着奶娃娃上神走尽了小路，停驻在草木掩映间的山门前。
是凡世修仙大派青城山的后山门。
白石门巍峨耸立，旁侧是巨大而古朴的铜钟，藏在一片苍翠中，颇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味。
“二十岁前修得仙体，你真有这么厉害吗？”孟婆娑垂头再度捏了捏上神肉感的脸颊，换来小家伙的一串泡泡。
她就笑了。
上前将他轻轻放在白石阶上，她后退两步，牵过旁侧铜钟挂下的麻绳，用力地将铜钟给敲响了。
“铛铛铛！”
浑朴悠扬的钟声漾在山间，甚至于隐约还能听得回声。
孟婆娑松开钟绳，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再度看一眼石阶上安分躺着的尚在襁褓中的上神，疾步至一株树后藏了起来。
山门内不多时便匆匆跑出来两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模样皆是年岁尚轻。
瞧见台阶上的襁褓婴孩，两人一时间都是有些怔愣。
是其中一个男道士上前先将孩子抱了起来，与旁侧的同门不知耳语商量了些什么，二人最终是将孩子抱了回山。
孟婆娑自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瞧着白石阶上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
此时晴色是正正好的。鸟雀啼鸣，槐桑荫溪。
第3章 前尘篇（三）
完成任务后的孟婆娑回了鬼界。
她因着“上神予命”过上了退休鬼差的生活，成天的事儿便是讨酒喝酒下馆子斗蛐蛐。
六乙对她糜烂的生活表示不齿。
“有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孟婆娑成心气他。
六乙果真气极，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名为“论鬼差事务之繁琐”的状信，拉着小顺子一干人玩起了联名上书！
而且陆判竟真大手一挥，给手下千来号鬼差放了半天小假，且还请来了鬼界颇负盛名的说书先生，在忘川河畔为众休假鬼差增些乐子。
孟婆娑被小顺子拉到忘川河畔临时搭起来的台子前，整个人还有些懵。
六乙便在众星捧月的队形中站到了她跟前，得意地朝她挑挑眉，也不说话。
“你厉害。”孟婆娑诚心地褒扬了他一句。
台子上的说书先生这时也开了嗓。
“诸位，稍静！”
台子底下的鬼差们果然渐渐安静了下来，百来双眼睛皆是齐刷刷看向那先生。
孟婆娑便撩了裙子席地而坐，旁侧六乙与小顺子见状亦跟着坐下。
就差两壶酒了。
孟婆娑略有些可惜地想。
“今日，老朽要与诸位说道的，是那仙界百年前渡过天劫的白沉上神。”
说书先生捻了捻白须，笑眯眯道，“不日前，雷泽孽龙出逃下界，震动了整个仙界。虽说白沉上神已给孽龙下了休眠二十日的咒术，仙界仍是派遣了天兵天将四处搜寻。在座诸位对于以百岁之龄渡天劫的白沉上神，不知可有了解一二？”
这问方出，台子下便有人抢先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传言历代巫咸族的巫咸，皆是好男风的嘛！”
这话言罢，引起一阵哄笑。
孟婆娑亦有些忍俊不禁。
她亦听过此类传言，不过说的倒不是历任巫咸真是好男风，纯粹只是对巫咸不娶巫后且寝宫内无女婢的传统的一种调侃罢了。
“稍静！”台上的先生笑着抬手叫停，待众人陆续安静下来才继续言道，“那可有人知，历任巫咸为何不娶巫后么？”
这下台子底下一片寂静，再没有人说话了。
“这是因为，历任巫咸寿命短暂，难逾千载。”
便是孟婆娑这些小鬼差，在劫数到来之前，尚有万载岁月可活，遑论九天上神。可这些身为上神的巫咸，竟只有千余载寿数？
说书先生瞧着台底下一片惊讶的眼神，眯了眼睛，娓娓而道，“上古之战，众神合力封印孽龙于雷泽，交予巫咸族世代看守，可修炼来的上神之躯又怎敌远古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