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洵手里捏着的紫檀木珠串挺显眼， 他也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反倒是来回数着那几颗滑溜溜的紫檀木珠子。明明就是十来颗， 看他那架势，像是有无数颗数不清一样。
皇上一眼便认出来了这珠子是昭宁的，
他眯了眯眼，没说话。
“微臣参见皇上。”沈洵从未有过自家妹妹被人抢走的经历， 又不会察言观色，是以他根本不能体会皇上的感觉， “听李公公说， 皇上找微臣有要事相商， 请问是何事？”
皇上心道，他毕竟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皇帝， 于是正了正脸色， 道：“依然是狄戎使臣之事，朕虽不同意和亲， 但观冯太傅似有此意。他既不能绕过朕做下决定，却依然私底下与蒙根相交甚欢， 你道是为何？”
沈洵捏珠子的动作一滞，他抬头望了
望皇上， 认真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微臣看，冯太傅这些年来，已忘了尊卑上下。”
沈洵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就是不安分，但是却实实在在懂得这样的人总是存在的， 而且还不少。如今这朝中就有一个。
“朕想让霍年起即刻回江城去，”皇上思忖道：“狄戎蠢蠢欲动，朕心不安。”
“微臣以为，狄戎暂时还不会有动作，”沈洵认真道：“毕竟他们想出了和亲这一缓兵之计，他们内部应该
是出了问题，这会儿自顾不暇。”
他想了想霍年起那张笑得邪性的脸，又小声补了句：“让霍小将军回去江城也好，早作布防。”
也免得他在京城晃荡。
皇上瞥了他一眼，这傻子原来也知道忌讳旁人，哑然失笑，“你说得对，不急。”
狄戎有内部问题，大秀又何尝不是？
这些年来，他一步步走到现在，其中艰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冯家看似高高在上，其实也是在山头摇摇欲坠。就缺一股东风，将它吹下来。可
是东风何时来？
皇上不知，也等不得。
“听闻爱卿懂狄戎语？”皇上前一句话才叫人神情低落，接着就像忘了这事是他整出来的一样，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谈。
“回皇上，是的。”沈洵记性好，这在他幼时便显现出来了。他开口说话比别人早，后来更是轻轻松松地学会了狄戎语，几乎没花费什么功夫。
皇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御案，他在想要怎么设个圈套，好叫冯源自个儿钻进去。他目光悠悠转到沈洵身
上，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沈爱卿想家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
沈洵一愣，诚实道：“不想。”
他家里什么人也没有，就一个破房子，有什么好想的。
皇上老神在在地装作什么也没听到，“沈爱卿可愿回去江城？”
沈洵想了想，“现在不行。”
那就是以后行了，皇上刚想问什么时候行，就听得沈洵道：“待微臣与公主完婚，自然就可以了。”
皇上：.
他敲着御案的动作终于停下了，那小鸟啄木头的声音顿时一消，御书房里一片寂静。边角的鎏金香炉还在默默吐着白烟。
沈洵觉得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机不要太好，正好前几日才同灼灼谈过此事，他又道：“微臣同公主谈过了，公主愿意同微臣一道回江城的。”
皇上心道，她心里觉得愧对你，你说什么她不同意呢？
可是即便这么想，他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沈洵对灼灼一点影响都没有。许是在庵子里待的时间久了，灼灼浑身
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她坐在众人中间时，那种感觉尤为明显，就好像她不属于这里，随时便要离去了。旁人见她面上永远都挂着笑，却不知那笑中藏了多少疏离。
当初母妃为她取这个名字时，她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皇上思及此，总恨不得当初顶下那罪名的是他，而不是昭宁。
“你还敢跟朕提要求，”皇上抿了口酽酽的茶，没好气道：“你昨日做了何事，你心里还没数？”
言下之意是，朕没找你算账就不错
了。
沈洵约莫是被问住了，好久才道：“昨日之事，并不是微臣的错，且四公主已承认错误了。”
他想了想，四公主也是皇上的妹妹，难道皇上会因此而责难他？
他又忍不住憋屈，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洵那张脸颇具有欺骗性，想法就算全写在脸上，不是非常了解的人也读不出来。
然而皇上读出来了却装作没读出来，道：“她毕竟是个公主。”
好在不是朕的亲妹，不然你完了。
“那也不该有如此行径。”
沈洵原本想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话在嘴里溜了一圈又被咽回去了。
他师父警告过他，京城做官呢，万万不要惹皇上生气，况他如今还有求于皇上呢。
算了，皇上心想，明宁这样子，反正他是乐见其成。
这些年来，她一向嚣张，有人叫她吃吃苦头，有何不可？否则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大秀独一无二的公主了。
皇上想着，要不一会儿下令让明宁禁足，也好叫冯家人知道自己的态度。
“皇上打算让微臣何时回江城？”
沈洵安静了一会，又问。在他心里，成亲与回江城已经是一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