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这是一阙最常见的祝寿词,在古代区的普及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内容没什么特殊的。
但是这字,太漂亮了。
字如苍松,风骨透纸三分,笔锋内敛,气势却惊人。
余初再抬头,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种书法造诣——
一级保护动物。
第八章
驻地第一代总负责人徐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古代区是古代人自己的,可是艺术家是全人类的。
这句话侧面反映了,他们对古代区的态度,看似公正,实则有所偏倚。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诗仙只有一个李白,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而眼前这位小哥,这一手书法,不说登峰造极,也是个中翘楚。
标准的一级保护动物。
按照驻地规定——
“给我。”
“哦——”余初回过神来,对上小哥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给。”
小哥收回右手,将这阙词收进袖中,不再看余初,默不作声转过去,重新支起摊位
挂招牌时,他腿脚不便,重心不太稳,伸着手挂了几次没有挂上。
余初赶忙上前,将招牌接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我来,先生您坐下休息。”
对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整理好纸张,摆好笔墨砚台,布质的招牌再次飘起来的时候,代写书信的摊位就算是重新开张了。
余初将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也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摞到路的一边。
自己找了块台阶坐下,抱着零食,边吃边看小哥上班。
古代区的文化普及不够,即使是在长平城这样的城区,识字率也不一定突破了个位数,需要代写书信的人并不少。
等街市纵马的风波彻底过去,小哥就迎来了他新一单的生意。
一个包着蓝色粗布头布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一小篮子鸡蛋蔬菜,坐在了小哥的摊位前,说要给云锦城里当伙计的儿子写信。
“……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七斤八两,圆头大耳,接生的七婆说,这孩子生来就有福相,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她说的话你晓得的,一说一个准,村里的琼哥考上秀才之前,她不就说过琼哥是个当官的面相么……”
“今年大旱,村头的老陈头都准备要逃荒了,还好国师祈来了雨,庄稼补种了一茬,村子里给国师供了神像,希望他一世安康,长命百岁……”
小哥写字的手一顿,半垂着眼帘盯着纸张,过了几秒钟,他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隔壁莲嫂子托我问你,你大牛哥上次写信回来说,得了伤寒,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子,在外要多穿一点,注意身子。我养了几只老母鸡,等你过年回来……”
午后的阳光暖意熏人,老太太絮叨起来,有让时间慢下来感觉。
余初从油纸包里捡了颗梅子扔进嘴里,视线从老太太身上,落回到摊主身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脚底的布鞋还打了补丁,长发只用了根木簪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