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秦走在他后面,眼神平淡无波,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乎。
待到了水源那处,运水的众人都一声不吭的取出水桶来。并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害怕引来九临的兵。
靳秦将水桶里的水装满,看着前头那个人只拎了半桶,眼神淡淡扫过并未说话。
他们十个人今日需要将军营所需的水都运回去,往往一次是不够的,需得往返七八次才行。若是这人每次只运半桶,那么他们就得多跑一趟。
靳秦不想开口,这些天来的教训让他越来越沉默寡言。
来来去去七八趟,往日里水缸里的水应该已经满了,但是今日却还差一点,众人不得不再去一次。
但运水本就凶险,往常最多只需要八趟,为何今日没满?
为首的是老兵六子,脸上有一处刀疤,相貌极其凶狠,他瞪着双熊眼,“你们谁偷懒少运了!”
众人都沉默不言。
六子眼神更厉,眼神扫过众人,“都他妈的不承认?明明做多只需要八趟就能装满,现在还少了这么些,肯定是哪个偷懒的少运了!”
靳秦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人,视线飘向远方,没有开口的打算。
“我知道是谁!”只见那人举着手,“六哥!是他!是他每次都少运半桶!”
众人的眼光瞬间集中到靳秦身上,目光冷冽似刀。
“既然是你少运了就自己把补回来!”
靳秦眼睑颤了颤,抬起眼看了一眼污蔑自己的人,少了这一点他们十余人一道去一趟就可补满,但若他自己一个人去,至少要五趟。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人,没做任何的辩驳,提着水桶便走了。
有记得靳秦的忍不住开口,“这小子我知道的,才入军营一个半月左右,已经运了十几次水了,应该不是……”
身边的人眼神让他闭了嘴,是啊,一看就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物被特意“关照”了,他们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靳秦提着水桶往水源处走去,天色已经很晚,双腿也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每抬起一次就好像千斤重一样。
但他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不知疲倦的拎着水桶往返一次又一次。
月上树梢,靳秦将最后一桶水倒进缸中,缸中的水映出天上的明月。
水中月镜中花。
靳秦看着这轮明月,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谁说不能摘月呢?
月亮高高在上,可不还是会印在水中吗?
靳秦握着水缸的边缘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红日初升,一点红光被黄沙托起,映照出半边的亮光。西北的早晨温度低,但军营已经早早的开始训练。
靳秦也早就习惯了这边的作息,正和士兵们一起往训练场走时,军营中的号角倏地吹起。
沉重的号角响起,短促而有力,带着一丝警惕笼罩了整个军营。
有敌人来了!
号角一响无论新老兵皆要披甲上阵,这是靳秦来西北打的第一场仗。战场上刀剑无眼,转身之间皆是生与死擦肩,鲜血在眼前如血雨一般一次又一次洒过。
耳边是杀人的嘶吼声混着冰冷的铁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靳秦武艺出众在此一展,他不知疲倦的砍杀着,踩过无数尸体,躲过无数次向他劈来的剑。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时,靳秦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挥剑出去,但剑那人盔甲上徽记瞳孔一缩,右手一偏,一刀刺空,而自己肩膀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双翼徽记,是千明的兵。
又或者说是,文昭太上皇的兵。
想要让他亲手杀了千明的兵彻底除了他?靳秦伸手抹去嘴边的血,带着身后的敌军左右对抗,在那敌军一刀刺来时,靳秦嘴角露出一抹笑来,纵身跃起,让敌军的兵一剑刺穿刚刚那个千明的兵。
而他则毫不犹豫,一剑刺穿敌军的心脏。
我不亲手杀你,不代表杀不了你。
靳秦的目光如鹰带着浓重的杀意看了一样东方,随后拔出剑,让鲜血祭向东边。
从此刻起,往日皇城昭阳殿的侍卫靳宣死了,有的是有西北的靳秦。
……
战事之后,存活的士兵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冷静,为的是防止士兵们杀红了眼失了心智,所以会把士兵们关上半个月。
昏暗的屋子里靳秦靠在墙角,闭眼休息,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今日出去以后就是论功行赏的日子。
被关了半个月的大门缓缓打开,日光从外头洒进来,靳秦抬眼看向亮处,曲起腿慢慢起身。
身旁的人自动给他让位,因他在战场上如修罗神一般让众人心中发怵畏惧,不敢靠近。
靳秦不在意的走过去,心中嗤笑,论功行赏?论什么功?行什么赏?那位那么盼他死在战场,会让他出头?
他未必能得到些什么,毕竟有人想让他死。
杀敌最多的靳秦果真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让众人惊诧,因为论功行赏的话,靳秦应是头名,可是竟然什么也没得到?新兵们是知道这个寡言的男人得罪了人,但不知道得罪的人竟然有能力影响到军功。
不单单是影响,几乎是抹掉了他的所有功劳。
为此,靳秦未曾说过一句,只是下次上战场时杀敌更加凶狠,杀人更加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