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个穿月牙色的伶俐的很,是乐府的乐师?”谢修像是叙旧一般问道,语气十分随和。
女官知道谢修在问燕罄,但燕罄刚刚被陛下撤了乐师名头,此刻女官也不知如何说。
身后几个乐师见女官不答,嘴快的便答了,“回才君,那人叫燕罄,本是弹古琴的,今日惹恼了陛下,现在已经不是乐师了。”
谢修看着那人,眼里慢慢闪过冷意。
他语气依旧轻柔,“既如此,瞧着倒也伶俐,以后便来我宫里当值吧。”
燕罄的身子整个僵在那处,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谢修远去的仪仗,谢修竟然让他去他宫里当值?
那他见到陛下的机会岂不是比在尚乐府的还要多?
几个女乐师也没想到燕罄能有这般好运气,暗自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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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修来的时候秦君正被李宝逗得乐的不行,娇艳的脸庞染上明媚的笑意,叫人移不开眼。
“陛下,谢才君来了。”外头有小太监禀报。
谢才君迎着那小太监打的帘子进去,里头的暖意慢慢的驱散了他来时路上的寒。
秦君笑着看他一眼,那一眼叫谢修晃了晃神。
秦君见他两手空空,眼神不自觉一冷,然而面上不显。
李宝桑琴自觉下去了,换上谢修过来揉腿。
谢修从善如流,慢慢卷起袖子替秦君不轻不重的揉着,力度恰到好处。
“你这手还是吹笛子好些,替朕揉腿倒是浪费了一般。”
秦君伸手拿了一本奏折慢慢翻着,口里说出的话却让谢修心里发凉。
他闭了闭眼,笛子又是笛子。
从前他有多感激笛子让他得了陛下喜欢现在就有多讨厌。
他在陛下身边两年,陛下每每传召,除了让他吹笛子便没别的。表面看起来他受陛下宠,但没有实宠,当真是如履薄冰。
今夜陛下传召,他第一次违背了陛下的意思,没带笛子。
“今日不大舒服,便没带了。”他扯了抹笑,为自己寻了个借口。
秦君不甚在意,看了几个折子后便有些乏困。
“就寝吧。”
谢修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去伺候秦君,秦君伸手隔开他伸来的手,眼神骤冷。
“朕自己来,不必伺候。”
谢修慢慢收回手,眼里有些狼狈,陛下究竟是看不起他的出身还是什么?为何从不让他碰她?
就寝时,二人睡在同一张塌上,谢修看着睡在身边的秦君,二人之间虽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如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谢修不知其他人侍寝是何模样,但就他而言,秦君根本不让人碰。
第二日谢修还未睡醒身边的秦君早已不见,宫女们见他醒了便上来伺候,并传了秦君的话。
“文君可歇息,陛下特地体谅。”宫女红着脸道。
谢修却觉得十分讽刺,体谅什么?有什么好体谅的?
他回身躺倒在榻上,陛下给的体面像是没有根基一般,悬浮在空中,一戳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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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时分,靳秦早早的从昭阳殿出去,轻松躲过皇城的守卫,绕去了朱门外头跟其他大臣一般等着上朝。
范增见他来的方向愣了愣,他记得将军府不走那边啊?靳秦这是打哪儿来?
靳秦见范增眼中疑惑,十分淡定道,“来得早了些,便四处逛了逛。”
范增恍然大悟,靳秦毕竟五年没回京都了,四处逛逛也说得通。
钟声响,朱门开,文武百官瞬时肃了脸色,自朱门缓缓前往大殿。
如果说昨天只是个开胃小菜,那今日靳秦当真是涨了见识。
早朝开始,御史台的一个言官率先出列,张口便是参户部员外郎李伯春。
“启禀陛下,臣要参户部员外郎李伯春,李伯春前日从天音楼替一女子赎身,其费一千两白银是也。以李大人的俸禄,臣有理由怀疑李大人私自贪污收受贿赂。”
秦君语气淡淡,甚至有些无奈,“李伯春?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伯春自然不甘示弱,端着玉笏冷笑道,“前些阵子,大人家的次子办了喜事,这流水粗略算了算倒也和大人的俸禄对不上。”
“李伯春你少强词夺理!我那是家底都拿出来了,你敢说你替那女子赎身拿了家底?!”
“怎么?不行?”
“那是我儿子,那女人能一样?”
“怎么了?我也把她当女儿啊。”
这话一出,四下里皆笑,武官看的津津有味的,就差在旁磕个瓜子了。
范增今日没打瞌睡,在一旁兴趣盎然的瞧着文官们打嘴炮,偶尔点评几句。
靳秦当真没想过上朝竟然会是这般,这下子倒是有些能理解范增那日说的话了。
上朝如战场,只是战场上卖的是力气,这儿是嘴皮子。
他看了看上头坐着的秦君,见她只是偶尔插几句,像是习惯了一般,兴致还颇好。
“陛下便也不管他们如此吵吗?”
冯星看一眼他,回道,“陛下巴不得朝臣们之间咬的紧,因这般官员们互相盯着,竟然收敛许多。”
那厢李伯春和那言官还在吵,不知怎么得就吵到了礼部的主事颜元思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毫无朝廷命官的样子。
颜元思这下也不干了,张口便说那日晚上还见范增几人和靳秦夜半时分还在喝酒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