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终于正过头来,第一次打量这个年轻的女咨询师。
她问:“可若家还是那个家,家人却不在了呢?”问题问完,她自嘲地一笑,“我忘记了。它们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群鸟而已,给点食物,什么都不会记得。鸽子也好,金丝雀也罢,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里,做个精致的观赏物而已。”
咨询师脸上一变,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是昔日的王朝公主,是曾经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经过一个下午的交谈,她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昔日的公主被关押她原本的家中,变得低沉敏感。
女咨询师不免感到唏嘘,看向安雅的眼神更加柔和,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安雅却下了逐客令。
“我很累了。”她说,“不想听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没完,你走吧。告诉钟善,我很讨厌外人进我的房间。”
咨询师噎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同安雅道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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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当地带着她出门逛逛,如果身份不合适的话,可以就近走走。我建议您,带着小姐去圣玛丽教堂听听祷告,喂喂鸽群。”
钟善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没有其他的医嘱吗?或者,药物?”
咨询师看着这个平日媒体面前严肃的总统,平静地摇了摇头:“安雅小姐的情况多是心结,还不至于需要药物辅助,只是需要家人多陪伴她,多和她聊天说话。”
钟善没有再说话,秘书长适时的上前,引领着心理咨询师离开。
晚餐时,钟善问安雅,想要出去玩吗?
安雅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钟善注意到了。
“那个心理咨询师说的?”她看了一眼钟善,表情木然,“我的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她伸手夹丸子,一下夹不住,一下又夹不住。
钟善叹了口气,将丸子夹到安雅的碟子里。
“去教堂看看。”他说,“我记得,你是在圣玛丽教堂接受的洗礼,新年的时候,我带你去做祷告,不算是抛头露面。”
安雅垂头盯着那颗肉丸子,放下了筷子。
“你在讨好我。”安雅说,“因为我身上多了几道口子,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所以,你开始讨好我了。”
“雅雅。”钟善皱起眉头,“不是这样。”
安雅没接他的话,她优雅地擦拭嘴:“我吃好了。”
“雅雅。”钟善叫住她,“我能抽出空的时间不多,就这样好不好?”
安雅扯出笑容:“你都已经决定好了。问我是在请求同意吗?钟善,我累了,想早些休息。”
钟善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
“好。”
钟善离开之后,安雅静立站窗前,望着不远处的教堂。
母亲留给她的暗卫队正在那里等候,等候他们的女王归来。
苦肉计很奏效,现下,钟善已经许下承诺,第一步达成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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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年轻的管家从小姐的房间之中走出,抬手制止了推着餐车的女佣。
“不用了。”他开口,“小姐已经睡下了。”
女佣有些诧异,打量着眼前的管家,他如同往常一眼面无表情,看不出些许情绪:“小姐她,怎么样了?”她的脸上写满担忧。
“小姐说头晕,想早些休息。”荼路回答道。
女佣点头,想到向前的一幕,她就忍不住心悸,若不是荼先生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她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英俊的男人,脸微微发红,没有丝毫的怀疑,推着餐车离开。
看见女佣远去的背影,荼路微垂的头慢慢抬起头,露出明亮的茶色眼睛。
年轻的女佣不会知道,表面上沉默寡言的管家先生,内核早就换上了她所服侍的小姐。
安雅收敛心绪,按照昨天的路径,回到了荼路的居所。
她取出那只提前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口红。
安雅垂眸,旋转出红色的膏体。这是钟善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胆小谨慎的安雅觉得这红太过张扬,一直放在柜子里不敢用。
但实际上,这艳丽的红,很符合她的气场。
女王举起那只口红,按在倒映这荼路面孔的镜面上。
红色晕开,勾勒出文字。
安雅旋上口红,满意地看向镜面。
你与我难分难舍。
——The Queen.
第4章
安雅收起口红,满意地看向镜面。
在她原先的计划之中,是不打算向管家透露她可以控制他的身体这件事情的,但那个恰巧被她接到的电话,改变了安雅的想法。
“亚特兰蒂斯。”安雅低念着曾经的姓氏,转身走向的房间内唯一一张单人床。
到了昨晚与那人约定的时间,床头柜上电话铃准时响起。
安雅拿起听筒。
“亚特兰蒂斯,亚特兰蒂斯。”低声的似乎咒语一样的声音响起,安雅却不在像第一次接起电话时那样震惊。
电话那端的人是荼路的母亲荼蘼,也是曾经安雅母亲身边女官,更是安雅的乳母。
只不过帝国灭亡之后,她就疯了。变成了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呢喃着昔日王族姓氏的疯子。现下被关押在首府的一家精神病院。
安雅不确定她是真的疯了,还是被人以“疯”的理由关押起来。但从这个女人身上,她能够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毕竟,正在与荼蘼对话的,不是亡国公主安雅,而是荼蘼的儿子荼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