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床没有床垫,底下就是一块块的长条木板拼起来做了床板,凉席下面是一层垫被,没那么硌人。凉席上是条薄被和一个枕头。
宁清累得拿了听可乐就坐到了床上,灌了一大口,看着他坐在书桌前的板凳上。房间面积并不大,他们之间不过一米距离。
不开灯的房间里,可乐冒着气泡,他看着她喝可乐,随手拿起她桌上的笔转着。
她蜷起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宁清同样注视着他的目光。见了面,才问了她不敢隔着电话问的问题,“这个分数,你是不是很难受?”
赵昕远头偏向了窗外,背对着她,没有回答她。
她的心中一阵酸涩,她的昕远,肯定很难受。
他那么傲气的一个人,表现得再无所谓,怎么会轻易放下呢?她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背影,他不是个会诉说悲伤的人,她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我在这,以后你难过的时候,我都会这样陪着你。
乡下的午后幽静极了,有鱼跳出水面的声音,有风吹过树林,还有蝉鸣。这样一瞬,很短,又很长。
过了许久,她开了口,“你过来。”
他整理好情绪回了头,“怎么了?”
“我要你过来。”
他刚走到她跟前,就被她抱住,就被她仰着头问,为什么不亲我,还在生我气吗?
一切都发生的水到渠成。
如果人生多艰难,痛她接受,缝隙里的欢愉,她也想要。
这么一个午后,她不去考虑家里的事,逃离了压力、负担与责任。
她只属于她自己,只属于她的昕远。
第56章
过去重要吗?
若是专业人士,要对国际形势和具体事件作出预测分析,靠着近几月、近几年的资料都不够,甚至要对过去数百年的历史起底。一个族群,在漫长的历史中演变与塑造中,形成基因级别难以撼动的特性。
不回看过去,无法作出任何有价值的预测判断。
于个人,原则上,是可以不面对过去的。
这么些年,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挫折,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时,赵昕远总会做一个判断:这件事有弥补或挽回的余地吗?
有,就马上行动;没有,就让这件事过去。
感情上,他能这么理性吗?
各方的叙述没有清晰的时间结点。若是十年前的他,会生气,会想知道她那句话是出于何种动机、在什么时间、地点和情况下说的,会去质问她,会逼着她做自我辩护。
当年不会明白,所谓郑重其事的推理与分析,只不过是想为她开脱。
十年后的他,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听到那一句时,心中被刺痛。
这个傻子,如果想伤害他,为什么当年一直瞒着他?但凡她有点心机、没那么爱他,她都应该告诉他。
他只是很失望,对自己的。
冬夜里很冷,寒冷的湿意都像是浸入了骨髓,手指被冰的僵硬,指节都动弹不灵活。
只在赶车时吃了一个三明治,一天都再无胃口。他拿过桌上的烟盒,想再抽一根,烟瘾这东西,才抽了两根,就有了故态复萌的趋势。
又拿了一根咬在嘴里,手捂着烟点火时,小卖部买的打火机坏了,他连按了好几下都无法被摩擦引燃。
烟盒被粗暴地□□了塞进口袋里,被砸到桌上的打火机碰到了可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看着眼前的可乐,买烟时看到旁边堆着的一箱还没来得及上架的可乐,收银员正跟他说烟多少钱时,他却莫名想到了她说过的,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喝可乐。曾经的她,一天一瓶。他就顺手拿了一瓶一起结了账。
从来不爱喝这玩意,他现在很饿,但没心情吃东西,又需要补充能量,拨开了拉环,灌了一口,细密的气泡在舌尖上跳动着,咽下时一半都是泡沫,在碳酸的作用下,感官上的甜味被冲淡,不会那么腻。
赵昕远皱了眉头,还是不爱喝。
这是她最喜欢的饮料,她有逼他喝过。想起那一次,一天心情都糟糕透了的他,忽然笑了。
那个下午,在她的房间里,接吻时似乎都能听到放在地上的可乐的冒泡声。可许久之后,气泡或许是没了,或许残存的还在冒着声,但已被床板一下又一下的嘎吱声给盖住了再也听不到。
她求着他不要有那么大的声音,都快捂起耳朵不想再听到,手却被失控的他拉住。他到底是锱铢必较,自己受了委屈,也得让她尝到无力抗拒的滋味。
许久之后,她趴在了枕头上,这么热的天,还见鬼用薄被包裹住了身体,被他笑,你这是做贼心虚。
她不说话,他凑过去时,她又将脸转到了另一侧不想看他。却又嫌压在她身上的腿脚沉,终于带着哭腔开了口,说她想喝可乐。
可乐在她那一侧的地上,尚未餍足了的他瞥了她一眼,腿都没离开她,直接翻了身,把她当床一样压着,伸了手把可乐从地上捞了起来,递给了她。
她却不接,手压着被子防备着他,说你喂我。
这是易拉罐的包装,又没有吸管,他真好心跟她说,你起来喝,不要撒到床上。
可她就是不肯起来,眼勾勾地看着他,十分委屈地说,我就是想喝可乐,楼下有牛奶,你把牛奶的吸管拿过来喂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