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誉还没说完:“这根本不是你的风格。我不想知道你的中文词汇量有多庞大,哪怕你能把辞海背下来,那也和我没关系。”
余笙盯着手里的茶碗,里面的茶叶梗上下漂浮,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复杂又炫技的用词很难写入人心,一唱起来,反而听不出在唱什么,大家是来听歌,不是来做听力。而且谁告诉你歌词不能发牢骚?悲伤情歌不是发牢骚,还能是什么?”
余笙本来很伤心,听他这么说,又忽然想笑。表情变得十分扭曲。
虽然她觉得,林嘉誉对于“牢骚”的认知和自己有偏差,但是她不敢反驳,仍是乖巧而卑微地听他批评。
“这回你写的内容,通篇都是冰冷的技巧,没有故事没有情感。不走心的东西,再华丽我都不需要。”
他真是气坏了,连珠炮一般说个没完。
“你会挨骂,是因为那首歌的编曲单一没层次,混音敷衍,和声更是粗制滥造。为了降低演唱难度,音域很窄,只有一个八度。这种歌能有多好听?”
说的明明是中文,拆开应该都认识才对,连起来余笙就听不懂。
林嘉誉似乎说累了,抱着手臂窝在沙发里生闷气,半天没讲话。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他的眼睛。
尽管看不见,还是想象那双眼里一定燃着怒火。
余笙在琢磨她是不是说些什么比较好。
虽然挨了一顿骂,但是比起前几分钟,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亲手撕开她的痂,却又亲手治愈了那个伤口。
犹疑了一会儿,余笙还是选择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林嘉誉立刻说:“重写。”
她咬咬牙:“好。”
“但是时间不多了,本周内你必须得写出来,”林嘉誉掏出手机查看日历,“还有三天,来得及吗?”
余笙捏住下巴思索。
按照他刚才的说法,她的那些废稿没有畏手畏脚,反而能用。在那个基础上进行修改创作的话,按理说能在三天内完成。
“我觉得可以。”
“很好。”林嘉誉的表情总算舒缓了些许。
“你住在哪?我让小熊去把你的生活用品取过来。”
“啊?”余笙脑子里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这是干嘛?
为什么要拿她的生活用品?
林嘉誉慢慢站起身,睨视着她。
然后,他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指了指地面,说:
“在你写完三首词之前,你就住在这里。”
第16章 《不要说话》
会客室的门打开了。
正在摸鱼的那四位同志立刻各自归位,动作统一地戴上耳机。
林嘉誉对余笙说:“三楼,左手边第二间是客房,隔壁就是书房,你就住那里吧。”
他说完,那四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白歆挤眉弄眼,传递脑电波:听到了?
旺仔狠狠眨眼:是是,听到了。
“白歆。”林嘉誉叫道。
寸头姑娘高高举手:“在!”
他领着余笙回到工作区。
余笙感觉自己像是跟随班主任来到新班级的插班生,同学们都好奇地对她行注目礼。
“这位是竹生老师,近几天会住在这里。你带她熟悉熟悉环境,我还有东西没处理完。”
这位班主任还不太负责任,把她丢给班长就回办公室了。留她自己站在那和其他同学大眼瞪小眼。
不过同学里有人很热情。
身材魁梧的那位率先起立,友好地伸来手:“您好竹生老师,我是哨子。做母带的。”
能给林嘉誉打工的,各个都是人中龙凤,余笙很惭愧:“千万别叫我老师……我叫余笙,请大家叫我本名就好了。”
工作区刚好立着一块白板,她在白板右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
旺仔扶着眼镜:“噢,所以你的笔名才叫竹生,把‘笙’字拆开了。”
余笙点头。
“那为什么作词的笔名又叫老猪呢?”旺仔问。
白歆踹他小腿:“是老竹!”
“再踹我我就把你扔出去!”
“敢扔你白爷我?找死!”
看着最内向也最安静的高个男生说:“他们就那德行,成天闹哄哄的,你别在意。”
“哦,对了。大家都叫我豆芽。我和旺仔都是混音师,白爷是搞录音的。”
余笙从小被家人培养社交技能,她很快便和几位“新同学”熟络了,旺仔甚至还从冰箱里拿了旺仔牛奶给她喝。
她得知,正是因为喜欢喝旺仔牛奶,这位戴眼镜的小哥才被大家叫做旺仔。
白歆带她逛了一圈。
二楼没什么好说了,三楼有三间卧室,林嘉誉的主卧是最北边的房间,他平常就住在这里。
员工们一般不会上楼,大家都不想打扰他。
“誉哥给你安排的房间在他斜对面。你要是用卫生间的话,右边是次卫,楼下也有个厕所。但是想洗澡只能用主卫的浴室,次卫的淋浴喷头有问题,一直都没修。楼下没有浴室。”
余笙问:“主卫在哪里?”
白歆指着林嘉誉的卧室:“在誉哥房间里。”
也就是说,余笙要想洗澡,得进林嘉誉的房间。
白歆不拘小节,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可余笙已经在思考如何才能三天不洗澡了,或者是,赶紧把那个坏掉的喷头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