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了暖意的灯光, 可沈烟还是睡得不安稳,虚弱的像只小猫。
顾呈安默然垂下眼眸,轻微一笑, 想起她以前说的话。
“至始至终, 支撑我活下来的都不是你。”
语气是那样的笃定,那样的倔强。
可现在呢?
她却又一次找到自己, 又一次躺在冰冷的办公室里。
他想着,低声喃喃自语:“沈烟,你不聪明……”
“嘭”一声,门被推开,一阵风顺势灌了进来。
顾呈安顿了下, 缓缓收回手往门边看去。
谢晏气喘吁吁站在门口, 额前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 凛冽的眉骨拧在一起,他往里扫了圈,最终在沙发上看到了沈烟。
见着人后,他才稍微放松一点,握紧拳头的手心这会儿全是汗,谢晏深叹了口气,迈着步子走进去。
顾呈安不动声色站起来,瞧着谢晏,语气平缓问道:“保安室通往住院部大楼的路在维修,你是怎么过来的?”
谢晏走来眼里只有沈烟一人,他俯身坐在沙发边上,淡声回:“翻墙。”
顾呈安一顿,低眸打量着谢晏穿着,黑色外套随意敞开,内搭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鞋上满是泥土,就连裤脚也因为翻墙而沾上墙灰。
谢晏双眸无神般瞧着沈烟,左手臂被绷带缠住,她面颜不安,身体甚至还有些发冷。
懊悔在这一瞬间迅速朝他砸来。
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怎么能让沈烟以为自己不要她。
谢晏低眸暗骂:谢晏,你他妈的混蛋……
“不……不要……”
不知是不是梦见了什么,沈烟紧闭双眼嘴里说着胡话,她抓住被子的手越发紧了些,指甲陷入掌心嫩肉,原本没血色的手突地泛起抓痕。
谢晏眉心一跳,连忙伸手去抢被子,小心翼翼掰开她攥紧的手,沈烟嘴里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
他俯身往下,暖了暖掌心温度后放在沈烟额头上,轻声安抚:
“是我……别怕……别怕……”
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沈烟听着竟然缓缓松开手,只不过眉头还锁在一起,烦躁又不安的情绪得到安抚。
侧边的顾呈安抄起手瞧着眼前这一切,忽然想明白沈烟所说的话。
对于沈烟来说,谢晏才是她的救世主。
顾呈安略微一笑,转身离开,顺道把门关上。
被子一角被谢晏扯出来,大手禁锢着沈烟的手,指腹在她手上轻微摩挲,指甲印很深一小团全紫了。
谢晏低头对着印痕吹了吹:“好了,好了,不疼了……”
他凑过去,蹭了蹭沈烟鼻尖,哄着她:“好好睡觉,阿晏陪着你,好不好……”
睡梦中的沈烟好似听见了,眼角不自觉落下泪,谢晏心下一沉,指腹抹去眼泪,手臂穿过后背护着沈烟后脖颈,把她抱起拥入怀中。
原本还在哭唧唧的小姑娘,这会儿倒是找了个好位置,不安的小手抓住谢晏胸前衣服衣料,懒懒窝在他怀里。
谢晏不知道哄了多久,才哄得沈烟不再哭闹,小手渐渐没了力气,正好能让他握住。
医院过道与安全通道中间有一处平台,顾呈安站在活动窗前,他打开窗户透气,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柠檬茶。
今晚是残月,厚重的云层隐隐挡住没那么完美的月亮,冷风吹来,杯里的柠檬茶冒着热气。
哄睡着沈烟后,谢晏伸手关了灯,轻声从办公室走出来。
倏忽,窗户上出现谢晏身影,脚步声拉近,顾呈安淡喝了口茶,问道:“睡着了?”
谢晏走来同他站在一处,沉声应了声。
顾呈安侧目,瞧着满是倦意的谢晏,轻笑一声:“知道你会来找我,想聊聊?”
他问得直接,不愧是心理医生。
他们在长椅坐下,中间隔了一个位置,谢晏半敞开腿,手肘撑着大腿,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呈安手上玩着空纸杯,先一步出声:“小烟有告诉你,她的病情吗?”
谢晏一顿,喉咙发堵像火烧一样的满是灼热感,他摇头:“没有。”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可以隐瞒一切。”说着,顾呈安虚眯了下眼,纸杯被揉成一团,溢出来的柠檬茶顺着手指流出来。
谢晏心紧了几分,低眸看着地板。
顾呈安快速调整好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他缓缓一笑,把纸杯丢进垃圾桶,手上沾了些黏腻泛甜的茶,他皱起眉头,满眼不耐烦。
忽然,怀里多出一包卫生纸,谢晏懒散往后靠去,没什么语气说:“用吧,不用还。”
“谢谢。”顾呈安也不客气,抽出一张慢条斯理擦手。
“自.残行为在沈烟身上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远比现在更加严重。”顾呈安不急不慢开口。
病房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窗户被铁丝网围住唯一能看见的光亮只准透过网格打进来。
为着沈烟不同于其他病人,她时常穿着身白色长裙坐在窗边,袖口收紧是宽松的荷叶边,微微卷曲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下,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发病的时间有长有短,清晨,午间,傍晚,深夜,只要她想起就会失了心智撕咬抓扯手臂,血淋淋的,吓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