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出事,大伯被捕,他今天跟台里请了假,一直在打听消息。
其实到现在,他还是懵的。
“所以……”他神情苦涩,被打击惨的模样,“你一直在利用我?”
他已经听说,傅正东昨晚驾驶奥迪逃逸时,被一辆奔驰两次逼停,当时许愿就坐在奔驰的副驾,而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是林季延——她口中兄妹关系僵硬的哥哥。
傅清泽当然不傻,他已经回过味来。
昨晚大伯找他修车的消息,是通过他的口,传到许愿耳里。
大伯的被捕,跟他脱不开干系。
但他正直的三观,令他完全没法开口谴责许愿,事实确凿,警察不会冤枉人。
当年犯下故意杀人罪行的人是大伯,他的贪婪冷血毁了一个家庭,许昱峰生不如死的十年之间,他逍遥法外,毫无自首的意愿。
许愿作为受害者,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但是——
傅清泽扒了扒短发,喉头哽住,眼眶发酸,看着心爱的姑娘,说不出话来。
他真心诚意地投入这段感情,可是她接近他,说穿了,只是想借由他接近大伯,找机会取得罪证吧?
许愿同样不好过,今天这难堪的局面她曾经在大脑中预想过无数遍,也想过“对不起”这三字一定难出口,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才发现如此的难以启齿。
在坦荡正直的傅清泽面前,她如此卑鄙,轻飘飘的“对不起”三字,完全不能减轻一分她的卑劣行径。
“我……”
她无法直视他那饱含痛苦的眼睛,几乎是逃避地垂下眼眸,眼尾有莹莹的水光,“我很抱歉。”
“别对我说对不起。”
傅清泽递上一张纸巾,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绅士依旧,照顾着她的感受。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傅家,是我大伯。”
原本心思单纯的大男孩,好像一夜之间成熟,傅清泽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许愿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那跳脱的个性,收敛了,也沉淀了。
他将错揽到自己肩上,这令许愿更加无法接受,她双颊滚烫地开口:“清泽,爸爸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完全是无辜的,是我把你拖你这浑水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却带着目的接近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玩弄你、利用你纯粹感情的是我,卑鄙的是我,你骂我吧,我都能接受。”
她终于一股脑儿说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内心的沉重感并没有减少一分,许愿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来,手掌捂脸,从指缝里漏出了哭腔。
十年悬案,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但那个人不应该是傅清泽。
都是因为她。
“擦擦吧。”一张纸巾又从对面递来,她抬眸,对上他同样哀伤却豁达的眼睛,他还对她笑了笑,“我骂你做什么,因果轮回,这是天意,我以前不信这些玄乎的道理,今天信了。”
许愿尴尬拭泪,她知道傅清泽还是善良,再失望于她这个人,也不愿意多为难她。
这令她更加无地自容。
“许愿,其实我也很现实。”
傅清泽声线很沉,他本就有一把好嗓子,即便遇上了心理上过不去的坎,外表要比平时邋遢,仍不能遮盖掉他的魅力。
“其实大伯他,本该十年前就入狱接受法律的惩罚的,但他没有,这十年,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他过得很好。”
“我家也好,五年前我爸心梗在家晕倒,是大伯及时发现把他送到医院,今早我就在想,如果昨晚的事发生在十年前,我的生活会怎样的混乱呢?我爸还能及时被救吗?”
他对她苦笑:“说真的,我都不敢想下去。”
“许愿,别对我说对不起。”他目光真挚,眼睛依然如初相遇时那样清澈坦白,“你该对自己说对不起。”
“以后啊,不要再勉强自己去喜欢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了。”
明明眼底有抹不去的阴霾,他却故作轻松地伸了伸懒腰,还对她笑:“怪不得啊,我总觉得这回恋爱谈得别别扭扭的,我那么帅,女朋友怎么不黏着我呢,明明我舔得很认真啊。”
许愿被他逗笑,眼泪又流下来。
傅清泽笑着笑着,笑容又苦涩敛去,只是沉甸甸地看着他,目光像微涩的酒,含着淡淡的苦。
“已经坦白到这里了……”他慢慢地,迟疑地开腔,“能对我说实话了吗?”
“你心里那个人,是他,对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口中的“他”是谁。
许愿心里叹气,诚如他说,他们已经坦白到这里,傅清泽有资格得到一个真相。
尽管她百般掩饰隐瞒,但是不得不承认,傅清泽作为男人,直觉是敏锐的,她和林季延之间的暗涌,他察觉到了。
她很轻地“嗯”,向他交代:“我跟他在一起过,在决定接近你之前,我跟他提了分手。”
“难怪……”傅清泽微酸地扯了扯嘴角,“我的第六感没出错。”
下午的阳光撒进窗内,两人坐在阳光下,许愿的心却始终在地窖里,如坐针毡,简直要抬不起头来。
“我打算这几天,跟领导提辞职。”静默片刻后,她突然语出惊人。
傅清泽难免错愕,同是电视台的同事,他当然知道许愿之前在记者部有多努力,观众缘多好,这两天因为许昱峰的事网络发酵,许多热心网友到电视台的微博评论区喊话,让领导安排许记者出镜,千万不要雪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