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的话，可以问张凯，我昨晚是不是11点给他打的电话。”
林培德一声闷哼，信了他的话。
张凯是他同校学弟，两人有私交，但凡不涉及到原则问题，他这个做老板的一向睁只眼闭只眼。
海顺迟早是要交到这个儿子手里的，林培德一直以来就在刻意为他铺路，培养他以后能用的人。
气氛凝滞，一桌四人，神情各异，唯有林季延最轻松从容，招来服务员，多加了一副碗筷。
父母双双黑脸，他也浑不在意，先给他们夹菜，最后不忘往许愿的碗里夹了她平日喜爱的鱼肉。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最后才是照顾他自己。
边吃边说，像在和父母叙家常。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边，你们不需要操心，我自己会去说，奶奶最懂我，我跟愿愿的事，她几年前在美国时就察觉到，跟我聊过，随我心意，不干涉。”
“他们看重我，其实也最纵容我，在婚姻上愿望朴素，只要我愿意成家就行，至于我找什么样的女孩，他们相信我的眼光。”
他给父母舀了两碗汤羹，呈到他们面前。
“我当然明白，以你们俩各自的立场，愿愿身份摆在那里，是最不合适的媳妇人选。”
纪音脸绷得紧，一百个一千个不满意摆在脸上：“你知道就好。”
又生硬道：“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这事没得谈。”
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婚事打上休止符。
许愿将脸垂得更低，低到尘埃里去，这一刻心情的惨淡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桌下，林季延包裹住她的手掌紧了紧，他掌心厚实，从来不缺能给予她力量的温度。
面对抱有偏见的父母，他脸上是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这来源于他从小一贯的教养，和成年后与各种人各种事打交道养成的习惯。
要乱也是别人先乱，他手里的底牌永远要拿得稳，且要举重若轻，泰山压顶也不弯腰哪怕一分。
“我跟愿愿的婚事，谈有谈的做法，不谈也有不谈的做法。”他泰然自若一笑，“全在我一念之间。”
这话一出，对面的纪音已全然变了脸色，她当然听出了儿子的强硬不妥协，内心存疑的同时，更是难以置信地直瞪他，无法接受他会为一个女孩子走到和父母决裂的地步。
和前妻吃惊不已不同，因有上次书房那场硝烟弥漫的谈话做铺垫，林培德已经多少明白儿子的底牌，此刻，他叹息之余，内心反而平静又无力，知道臭小子决心已定，这事他和纪音没有再插手的余地了。
不忍前妻受打击，他作为一家之长，沉声呵斥：“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她是女人，别用跟我那套来应付你妈。”
前妻娇气，生怕儿子口出不逊惹得她受不了刺激，林培德缓了缓语气，看向许愿：“愿愿，你也帮着劝劝，叫他别乱来。”
许愿其实早就如坐针毡，很怕林季延为了她直接和父母起冲突，她在桌下的手悄悄摇晃他手臂，清澈的眼眸软绵绵地央求，要他别冲动，以和为贵。
林季延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两人深情款款不过两秒的对视，看在纪音眼里，分外刺目，气得扭过脸眼不见为净。
儿子翅膀硬了，有了女朋友就眼里没妈了。
想想就心寒。
如果说上回和父亲在书房的谈话完全是硬碰硬得来，那么今天，林季延在面对生养他的母亲，则是另一个相对温柔的口吻。
“妈。”他喊她，确信她在听，“其实这些年，我们母子俩很少有机会坐下来聊聊。”
他声音寂寥起来：“妈，我想跟你聊聊我自己。”
纪音还是固执扭过脸，只是背在微颤。
林季延说下去：“你们两个离婚，你去英国以后，我有过一段时间的叛逆期。我在那段时间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对所有人冷漠，许愿转学初期被校园霸凌打得半死，我也只是在旁边看着，任她自生自灭。”
“我的品学兼优都是假的，其实骨子里真正的我，阴暗冷漠，对什么都燃不起热情。”
他近三十岁的年纪，罕有地第一次向父母剖白自己，林培德和纪音内心撼动，表情沉重，眼里有自责哀痛。
纪音终于转过脖子，凝望早已成年的儿子，眼底漫上悔恨的水光。
“妈，你和爸爸这段失败的婚姻，对我不是没有影响。”
“我说这句话不是在怪你们，而是想感谢许愿，是她把我从冷血不信爱情的怪物，变成今天有血有肉的林季延，我不会跟她签婚前协议，因为我很确定，我们两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我跟她之间，以后不会再有别人。”
“是吗？”他目光投向许愿，嘴角带着笑意。
许愿羞赧，嘴角也溢出一丝甜笑，很默契肯定地“嗯”。
接收到她眼中无限爱意的林季延，嘴角勾起的笑意在扩大，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个沉浸爱情的男人，哪怕他曾经根本不信感情这种玄乎的东西。
年轻人浓烈的爱意藏不住，林培德和纪音也都年轻过，即便他们很不想承认，心里都明镜似的明白，两人这是认定彼此，拆不开了。
林季延对上他妈的泪眼，递了一张纸巾给她，纪音扭头不要。
儿子的心全掏给别的女人了，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