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月明显能感觉到,离学校越近,窃窃私语声就越来越多,大部分在说云则的腿,小部分在猜忌他和她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听到那些人说——
“那可是曾经的冠军啊,上次拿的还是省运会金牌,我都以为他会拿奥运会冠军呢,不能再跑步是多大的打击啊。”
“要是换我的话,我已经去死了……因为我还听说他爸妈都没了……”
“难怪时隔一年回学校后感觉变了一个人,看着戾气就特别重,可是那张脸还是好帅啊,永远都会为那样一张脸心动。”
还听到那些人说——
“他是不是在和霓月搞早恋啊,不然霓月干嘛给他出头去找王堤阳麻烦?”
“我感觉是,有一次在体育课上,王堤阳说云则脚底下踩图钉,那时候也是霓月出来给他解的围,感觉她早就知道他残疾的事情了。”
“说不准,很有可能诶。”
“……”
霓月知道,不光她在听这些话,还有他,不管猜忌也好恶讽也罢,他通通也在听。
想到这里,霓月脚步一顿,人停下。
后方十几米开外,云则单肩挎着包,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看见她突然停下,他正觉得奇怪时,她突然转身朝他走来。
他的眼神凝住。
周围摆放着贩卖早餐的可移动小摊,在冬季的晨光里散发着人间烟火气,在这一阵烟火气里,霓月来到他身边,抬脸望他,唇角露出微笑:“云则,我们一起进学校吧。”
要是在意所有人的目光和蜚语流言,那得多累?
正如他说的一句——
那又怎样?
不顾及旁人看法或许很难,但一旦能做到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在她的注视下,云则黑眸里轻浮着柔光,他没说话,只点点头,薄唇回以她最温柔的笑容。
在那些愚蠢的目光里,他们并肩而行,背影合衬,灵魂契合。
思原又是极热闹的一天。
一班,王堤阳会在课间专门晃悠到云则座位旁,带着两个狗腿子对云则进行言语嘲讽羞辱,仿佛这样就能将云则击垮似的,云则毫无反应,低着头翻着一本课外读物,某本英文原著悬疑小说。
“又在装模作样。”
王堤阳冷笑一声,也觉得无趣,话锋一转和李西飞闲聊:“妈的,我喜欢的那个网文作者好久没开新文,都找不到代餐,看其他的总觉得差点意思。”
李西飞:“就那个偷月是吧,他的十字架我也看了,真的绝,设定真的很有意思的。”
章朗嚷道:“但是后面有反转!好会写!”
找到认同感,王堤阳猛地一拍手,“是吧?他的紫镜也好看。”
三人聊着聊着就忘记对云则继续进行嘲讽,站在旁边过道上激烈地讨论起小说内容,甚至还在某处细节上起了争执——十字架是出现在将死之人身上,还是死后才被凶手放上去的?偷月那么写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非要去争个输赢出来,寸句不让。
云则听得心烦,合上书冷着脸起身离开座位去厕所,心里无语至极。
三个傻逼,一个都没说对。
另一边的霓月也没落得清静,她在英语课上收到旁边于柔柔扔过来的小纸条。
纸条捏成团扔在她课本上时,霓月明显有吓到,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小纸条,她狐疑地转头,发现于柔柔正看着她,然后指了指她书上的纸团,示意她打开看。
展开纸团,皱巴巴的一张,内容是很长一段话。
“霓月,要是我以前知道云则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当时不会那么生气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因为我觉得残疾的云则似乎没有那么耀眼了……我可能只是喜欢他在跑道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吧,可能是慕强心理在作祟,我一开始喜欢他可能也是喜欢他身上那样的光环,而我现在觉得他暗淡不少,所以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看完纸条,霓月说不上来心里具体什么感受,总而言之让她很不舒服,她看得直皱眉,第一次觉得和于柔柔三观有这么大的冲突。
她还是写了张纸条回复过去,没有长篇大论,只有短短两句话。
两句话。
一句回答,一句心里话。
——不能。
——在我心里他没有黯淡,一直很耀眼。
云则残疾的事情传遍整个思原,许多男生纷纷说这回云则在女生里受欢迎的程度肯定会大打折扣,结果却恰恰相反——很多女生觉得现在的云则似乎没那么遥不可及,可以壮胆一试,相比较以前来说更有希望一点。
也有女生勇往直前的原因是纯粹喜欢现在的云则,背后都说他是美强惨,是小说里面走出来的青春男主角,迷恋他身上那股子浓烈的破碎感。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云则最破碎、最不堪的那一面,已经全部展现给霓月看过。
霓月不再和他避嫌,不再在学校里装陌生,体育课会和他坐在一起休息,上下学同行,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和亲密举动,不少人想举报他们都抓不到错处来。
见她和云则走得近,有女生的情书和礼物直接递到她手里,要她转交给云则,她通通没接:“自己给他吧,我不方便。”
有人问,有什么不方便?
霓月明面没说,心里却在默默说,因为我也喜欢他,那当然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