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二十六了吧？”百里长卿虽平日威仪在上，但在此刻，对待麾下将士，却如兄长般亲厚，“你祖母想抱孙子，若你有意回京，我可以调你回去，省得在这萧瑟边塞终年风吹日晒。”
“不。”楚曜以为王爷要赶他走，英挺的青年，竟然红了眼眶，掷地有声，“末将誓死跟随王爷，若末将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王爷明示，但不要赶末将走，末将此生绝不离开江夏军。”
外人不知，军中袍泽情意，向来浓深似海，江夏王宽厚的大手拍了拍楚曜的肩膀，“我不会赶你走，但你也要完成老人家的心愿，别让老人家心存遗憾。”
楚家两房嫡子，楚曜，楚离，两个都年岁不小，却两个都迟迟未娶，一个远在江夏，遥遥无归期，一个远在宁州，虽说好不容易回了京，可婚事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楚家老夫人眼巴巴地盼了多年孙子，这次终于发了话，年节楚曜必须回京完婚。
楚曜默然，看向被载歌载舞的人群围在中间闪耀如月的贺兰女王，忽道：“王爷体恤末将之心，末将感同身受，只是王爷自己呢？”
换做以前，他是不敢说这话的，女王对王爷恋慕之情，他们兄弟都看在眼里，可只要王爷无意，他们就是再着急也不敢多说一句，今日却趁势斗胆提起。
楚曜最大的心愿，并不是自己，而是王爷身边能有一位红颜知己，而这个人，非贺兰女王莫属。
百里长卿眸深似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楚曜心底一沉，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忽然抬眸，坚持道：“末将知道自己逾距了，但在此时，末将更愿意把王爷当成兄长，而不是军中统帅，有些话，末将藏在心里很久了。”
远处欢声笑语直冲天际，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绝美的花朵，百里长卿不为所动，语气冷淡，“既然都藏了这么久了，就继续藏着吧。”
楚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顾王爷的制止，脱口而出，“王爷一直因为蛊毒之事回避女王，有没有想过，女王就算知道内情，她也愿意呢？”
百里长卿眸光蓦然一沉，厉色看向楚曜，“楚曜，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月氏烈酒的影响，楚曜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听令，反而昂首道：“今天这些话，就算王爷以军规重罚末将，末将也绝不后悔，女王是当世豪杰，巾帼英雄，我们所有兄弟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王爷和女王终成眷属。”
第四卷 入宫 第两百七十三章 贺兰瑄的鼓励
此话一出，楚曜蓦然觉得周遭安静了下来，那些欢歌笑语攸然远去，仿佛跟自己已然不在同一个时空，触到王爷幽寒至极的眼神之时，他周身的热血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不过，鼓起勇气将藏于心底的话说出来之后，楚曜容色渐渐趋于坦荡，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赌赢了，王爷或许能跨出那道藩篱，赌输了，以下犯上，被王爷以军规处置。
不过，让楚曜意外的是，王爷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也无处罚他之意，只是定定地看着被烈烈火光映照得分外醒目高大的月氏祭台，半晌无言，让他实在猜不透王爷的心思。
另外一边，贺兰瑄挤进欢闹的人群，把被各大部落酋长拥簇在中间的姐姐拉了出来。
贺兰瑄脸上虽尚有几分未彻底褪去的稚气，但已然能看出未来王者之相，他满脸笑容，语气暧昧，“姐，你的信物送出去了没？”
贺兰玥头上耀眼的配饰随着头轻轻晃动，带出一缕缕隐约闪烁的华光，狐疑道：“你在说什么？”
贺兰瑄神秘兮兮道：“别瞒我了，你绣的荷包我都看见了，总不会是绣给我的吧？”
看见瑄儿捉狭的眼神，贺兰玥无语摇头，这件事她没让任何人知晓，却不料被这个机灵鬼尽数看在眼里。
看姐姐的样子，贺兰瑄就知道还没有送出去，他朝姐姐示意江夏王的方向，见江夏王正在和楚曜谈事，忍不住嘟囔道：“什么事非要赶在今天谈？今天可是我们月氏篝火节的最后一夜了。”
贺兰玥知道瑄儿在提醒自己要把握住机会，伸手爱怜地理了理他因狂欢而褶皱的衣领，“放心吧，姐姐心里有数。”
贺兰瑄脸上立刻绽出一抹邪气的笑容，“我什么时候可以改口叫姐夫啊？”
贺兰玥啼笑皆非，狠狠瞪了一眼他，“小孩子家别胡闹，一边玩去。”
话虽如此说，但贺兰玥心底却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憧憬，忍不住看向他的方向，他是那样令人仰望的男子，龙虎之姿，倜傥凛然，即使是再黑的夜，也遮挡不了他的光芒。
她不由得握紧了已在手中藏了三天的香荷包，这是她做的第一个女红，虽然并不精美雅致，却汇聚了她全部的爱意。
贺兰瑄在一旁暗示姐姐勇敢，月氏儿女向来敢爱敢恨，坚贞勇毅，贺兰玥给了瑄儿一个安心的眼神，迈步走向他的方向。
这边，楚曜说出心里话之后，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虽然他不后悔，但在王爷威严冷肃气场的压迫之下，滋味也并不好受，但又不敢告退。
左右为难之际，见贺兰女王的身影往这边而来，高贵而绰约，楚曜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心头大喜，忙借故道：“末将去冯威那边看看烤全羊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