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芝瞪大了双眼,酒意全无,闪身上前攥住蕊哥的手腕,一边渡灵力给他,一边嘶声道:“姑母,你为何杀他!”
骆花朝淡淡道:“你背叛了你,欺骗了孤,还留着这条命做甚?别白费力气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救,也不值得你伤心。”挥一挥手,便有两个女侍卫上前,把蕊哥的尸体拖了出去。
鲜红的热血顺着浅碧色的冰棱淌下,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划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这个残酷的悲剧听得吕黛大受震撼,一时说不出话。吕明湖也会当着她的面斩妖除魔,但他杀的都是一些罪大恶极,且与她无关的妖魔。蕊哥罪不至死,和青芝还有过床笫之欢。骆花朝当着青芝的面,下此狠手,难怪青芝要离家出走了。
青芝泪涟涟道:“她抢我的男人,本来也没什么,我不过是一时气愤,过些日子便放下了。可是她杀了蕊哥,我怎么都忘不了,她好狠的心啊!”
吕黛隐约明白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蕊哥,而在于她们姑侄之间复杂微妙的感情上。
她抱着青芝,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她毕竟是王,和我们不一样的。再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若不是蕊哥有意隐瞒,何至于此?”
青芝道:“我知道,她是王,美艳强悍,杀伐果决,什么都比我强,怨不得男人喜欢她。我真羡慕你,能有一个对你忠贞不二的男人。你不知道,男人再多,身体再满足,得不到真正的爱,有时也是寂寞的。”
吕黛没有说话,她想江屏爱的究竟是我,还是鲁小姐呢?
此时已有二更天气,黑洞洞的窄巷里传出几声犬吠。青芝和吕黛都有些饿了,穿过窄巷,来到丽水镇最热闹的长街,走进一家招牌体面,还未关门的小酒馆。
大堂里人不多,一名身形瘦小,穿蓝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正端着托盘,站在一张桌旁,给两位客人上菜,眼角瞟见进门的两人,转过头来堆笑道:“两位客官随便坐,茶水这就来,墙上有牌子,先看吃点什么。”
客人和他显然很熟,问道:“掌柜的,怎么不见小六子出来帮忙?”
掌柜的面上浮起一层阴影,叹气道:“他身子不好,在屋里养着呢,明日我还得雇个伙计。”
客人关心道:“小六子病了?什么病?我认识一名医术极高明的郎中,可要请他来看看?”
“多谢公子好意,他这病古怪得紧,再高明的郎中也束手无策。”掌柜的愁容更深,不欲再说,走过来给吕黛和青芝上茶。
青芝道:“掌柜的,我家世代行医,我也略通一二,不如让我看看,治不好我也不要钱。”
掌柜的苦笑道:“不是我不相信姑娘,而是犬子……唉,实不相瞒,他是中邪了。”
中邪?这就更拿手了。青芝和吕黛眼睛一亮,互相看了看,吕黛道:“掌柜的,这倒巧了,家父正是一名法师,降妖除魔,捉鬼驱邪,无所不能。我的本领虽不如他,一般的邪祟也是手到擒来。你带我去看看令郎,就算我治不好,毕竟还有家父。”
这年头,女大夫和女法师都挺少见的,凑在一块儿就更稀奇了。旁边的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掌柜的,人家小姑娘这般热心,你就让她瞧瞧呗!”
掌柜的谛视这两位姑娘,容貌气度都不像一般人,真有法子也未可知,踌躇片刻,拱手道:“那就劳驾姑娘了。”
酒馆后院有几间屋子,掌柜的推开西边的一扇门,屋里静悄悄的,也没点灯。借着掌柜的手里的灯笼,吕黛和青芝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却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没有呼吸的凡人,岂非是个死人?
二女走上前,看清床上人的脸,呼吸也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他根本没有脸,只有一片扁平的皮肤,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像被人施了法术,一把抹去了,看起来空空的,诡异又可怖。
这情形,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见了,只怕要晕过去。吕黛和青芝毕竟是两个加起来五百多岁的妖精,胆子比凡人大得多,惊愕了片刻,便定下神。
吕黛伸手摸了摸小六子的心口,还活着,转头问掌柜的:“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掌柜的见她们如此镇定,益发觉得不寻常,心里多了几分希望,道:“两位姑娘看着不像本地人,可知南边有一座般若寺?”
“知道,破破烂烂的一座空寺。”
“两位姑娘去过?”
吕黛和青芝点了点头,掌柜的目光闪动,怕被人听见似的,低声道:“那寺里有个无面女鬼,住在毗卢殿内,时常半夜三更出来走动,撞见她的人都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儿子那片光秃秃的皮肤,满脸恐惧道:“三日前,犬子和对门朱家的小子打赌,输了便要去寺里过一夜。我们原本不知道,若是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他去的。犬子去了之后,朱家的小子放心不下,天亮去看他,他已是这样,人事不省了。我们报了官,官府拿那女鬼也无法,只好封了毗卢殿。”
青芝道:“原来如此,除了令郎,还有旁人这样么?”
掌柜的点头道:“有,但都是外地人,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吕黛忽然想起来江屏还在寺里,啊的一声站起身,化成一股清风往般若寺去了。
青芝道:“掌柜的,你稍安勿躁,我们去去就回。”说罢,也化风追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