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诀也想问他,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替我出头?你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小伙计,替我出头这种事,怎么也轮不着你啊。
陆诀在小伙计面前蹲下身,道:“因为你敢为了妖王站出来,与崆峒派的弟子作对,我很佩服你。”
小伙计腼腆地低下头,不作声,唇角有一丝浅浅的笑意。他知道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自讨苦吃,是很傻的,有人肯定他的傻,他好开心。
陆诀挽起他的裤腿,从乾坤袋里拿出水囊,替他清洗伤口,又拿出一只鎏金圆盒,将里面淡绿色的药膏厚抹在他伤口上,道:“剩下的你拿着,三日后换一次药,不出十日便好了。”
小伙计心知这药必然价值不菲,踌躇片刻,接过圆盒,道:“多谢公子,还未请教你尊姓大名?”
“我姓陆,单名一个诀字。”陆诀替他包扎好,道:“你叫什么名字?与妖王有何渊源?”
小伙计道:“我叫宗轲,原本是潭州云母山上的一只鹿,四百多年前,湖南转运判官石章喜食鹿茸,官兵百姓争相进山捕鹿,我的族亲死伤甚多。那日我也被人捉住,送到石章的山庄里关了起来。半夜,囚笼忽然打开,我和同伴们逃了出来。”
“那是个月圆之夜,月光照在地上,却是红的。地上都是血,血泊里躺着许多无头尸体,都是山庄里的人。他就站在一株盛开的白牡丹旁,头戴金盔,身穿铁甲,一手提着石章的人头,一手拈着朵牡丹花,好像画上的天神,高大英俊。我那时吓呆了,没敢上前和他说话,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妖王。”
潭州云母山,湖南转运判官?陆诀眉头微蹙,慢慢想起来了。其实那晚他是去灭一个叫寒月宗的小门派,寒月宗就在潭州附近,完事后他四处溜达,听说转运判官石章喜食鹿茸,官兵百姓将山中的鹿捕杀殆尽,便突发兴致,血洗了石章的山庄。
记忆里,他当时是一手提着石章的人头,但另一只手里拿的是刚掏出来的人脑,才不是什么牡丹花。
小伙计满眼崇拜,手捂着胸口的皮影,道:“那晚的情形我永生难忘,王上一定是专程来救我们的,他就我的天神,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
陆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想保护别人,得先变强。我看你根骨不错,做伙计端茶送水实在是浪费,我传你一套功法,你找个清净之地潜心修炼罢。”
一点灵光没入小伙计眉心,他怔了怔,陆诀人已不见了,便向着空中拜了三拜。
仙酿居里,吕黛和江屏向聂秋实等人告辞,聂秋实还要替他们付账,被江屏婉拒了。
走在街上,吕黛道:“我是他师叔,让他付账怎么了?反正他有钱。”
江屏道:“骗他们说你是什么庆云真人的女儿,实属无奈之举,若让他付账,岂不成了骗吃骗喝的无赖了?再说咱们又不是没有钱。”
吕黛道:“自己付钱,哪有别人请客吃得香?”
江屏摇头道:“你这都是什么歪理!”
逛了几间卖奇珍异宝的铺子,吕黛拉着他走到真游赌坊门前,道:“这是海市最大的赌坊,一楼赌夜明珠,二楼赌寿元,三楼赌修为,四楼赌丹药秘籍,五六七楼玩的更大,我们进去玩玩罢!”
江屏被她说得好奇,也想进去看看,又怕招来麻烦,道:“说好了,只是玩玩,不许贪多。”
吕黛信誓旦旦地点头,进去买了筹码,走到一张赌桌旁。江屏让她押大便押大,让她押小便押小,连赢了几局,手边的筹码堆得小山一般。
小喜鹊高兴得合不拢嘴,庄家望着她笑道:“姑娘手气真好。”
江屏见势不妙,拉着她换了一桌,又赢了两局,将筹码兑换成一百五十匣夜明珠,上了二楼。
这一层远没有楼下热闹,赌徒大约只有楼下一半多,每张赌桌上的气氛更紧张。寿元毕竟比夜明珠珍贵多了。
“让我再赌一把,我一定能赢!”两名青衣人押着一名大喊大叫,奋力挣扎的赌徒迎面走来,这赌徒脸色苍白,双目通红,三十出头的样貌,穿着一身很考究的衣裳。
青衣人声音温和道:“庞公子,您和您儿女的寿元都输光了,您已经没有筹码可押了。”走到楼梯口,将他往下一推。
庞公子跌倒在地,变成了一名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汉,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苍天无眼,天道不公啊!”
江屏看得心惊,对吕黛道:“怎么儿女的寿元也能当做筹码么?”
吕黛点点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俗世不也有人卖儿卖女么?”
江屏无言以对,吕黛走到兑换筹码的地方,问道:“掌柜的,我赢的寿元能否算他的?”
第六十二章 恨未识荆
江屏听了这话,不觉怔住。难道延长他的寿命才是她来这里的真实目的?这个猜想像裹在梅花糕里的豆沙馅,暖融融,甜蜜蜜。
掌柜的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对相恋的人和妖,笑了笑,道:“能,但输了算谁的?”
吕黛不假思索道:“算我的。”
江屏将她拉到旁边,道:“我不要赢来的寿元。”
吕黛道:“为何不要?愿赌服输,又不是抢来的。难道你不想与我长厢厮守?”
江屏看着她,眼里柔波荡漾,道:“当然想,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损人利己的事,即便对方心甘情愿,也不能做。你想若不是有人想要别人的寿元,怎么会有这样的赌局,那些赌徒的儿女又怎么会无辜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