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无声的环境里。
随颜帆听见有个少年压着干涩的嗓音说:“她连我都看不上,您觉得,能看上他吗?”
至此,他之前所有无厘头的话都有了承载的理由。
“……”
一边的系主任轻咳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
不开心吧,可人家三言两语把这个画面调和了。
因为自己地位摆放在那儿,即使自证也会有很多束缚和后续问题。
不然在随颜帆进来之前他就把问题解决掉。
开心吧?
任谁被这小子拉出来这么比较,都开心不起来!
重点是,比较前,人家还真诚的道了歉。
最终导致他这个瞬间只能开心。
思及至此,他强制自己把蹙紧的眉头展开:“这位同学说的对,随同学连他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我呢?”
“……”
不等众人给反应,他又面如菜色般.十分艰难的补了句佐证自己结论的话。
“毕竟我贫穷、丑陋、还年迈?”
“……”
校领导瞬间被气笑出声,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了松懈。
可随颜帆却没有松懈。
她一直在想温穆说那番话时的表情。
明明带着慵懒的笑意,可她却觉得难过。
难过到想开口阻止他自我调侃。
难过到想.当众.说自己的贫困不堪,以求把这件事解决清楚。
可事情发展到最后,她也没有再找到开口的机会。
校领导摆摆手把卓梦薇留下,剩余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
临走前,似是怕随颜帆有心理负担,他还说了句“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我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话。
出了办公室,系主任安抚她几句,又同她说下午不用在办公室帮忙了,给她放个假。
随颜帆没有推脱。
她看站在一旁的温穆正在发呆,就走过去,让他等自己一分钟。
说完她进了屋,把书包整理好,她背上。
临走前,她又从办公桌上提前那副画和那杯咖啡。
温穆见她出来,就走上前去把她手里的书包和画接过来,独留她捧着那杯冷掉的咖啡。
随颜帆蜷起手指,一直手落在身侧,另一只捧着那杯咖啡,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她说:“学长,我们能聊聊吗?”
空气凝滞片刻。
少年压着嗓子说“好”。
文综楼一共有六层。
随颜帆带着他去六层上面的那座天台。
因为下雪的缘故,天台上没有人。
随颜帆引着他坐在天台上的一个用石板搭建成的简易棚子下面。
坐下之前,随颜帆还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巾帮他擦拭了一下他身后的座位。
“没那么多讲究。”温穆拦住她,把纸巾从她手里抽出去。
可即使嘴上说着没讲究,他还是用那两张纸巾帮随颜帆擦拭了一下位置。
两个人在天台上就这么安静的坐下来,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
随颜帆捧着那杯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说“谢谢。”
温穆没应。
他从内侧的西服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握在手里,没点燃。
又安静一会儿,温穆率先开口。
他看着不远处飘散的雪花,神色平静:“办公室说的话,你别放心上,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开玩笑的。”
随颜帆没有看风景,她的视线放在温穆那双晦深入墨的眼睛上:“真的是开玩笑吗?”随颜帆捏捏咖啡杯,突然说,“那你第一天见我时,说的那番话也是开玩笑吗?”
温穆蓦地回眼。
他看她如同在雪地里浸泡过一般,干净但凄冷的眼神。
随颜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不开玩笑的。”
……
随颜帆第一次见温穆不是在运动会开幕式的那个场馆。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火车站。
那天九月一号,新生报道。
随颜帆一个人拖着行李到延陵。
因为兼职那边临时有事,黎泽森不得不拜托温穆去车站接她。
当时下了雨,随颜帆穿一条白T配牛仔裤,脚上的那双鞋因为泥泞已经全部湿掉了。好在外婆在她离开家前往她包里塞了一把伞,她有庇护自己的工具。
也想过在车站里面等,可是因为她没见过温穆,怕彼此认不出对方,只能按照既有的逻辑在和黎泽森打电话时提前说清自己的情况。
“森哥,我等会就站在出站厅北门的第三个石柱旁边,那里有遵狮子雕像,温学长在下面可以看到我。”随颜帆握着公用电话亭的白色听筒,声音放的有些低。
黎泽森看了眼时间,先和她道歉,又和她说让她在车站里面先坐着。
“没关系的,车站里面人太多,不好找。”
随颜帆最终还是在外面等的温穆。
接人的家属进不了车站,在外面等是最便捷的方式。
她带的行李不算特别多,但也足足收拾了两个大袋子。
黄色的蛇.皮袋放在她的脚边,她撑一把墨绿色的雨伞。
旁边有个乞讨的大叔,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眼睛里都是污浊的光。
随颜帆从身上的双肩包里摸到仅剩的一块面包,外婆在她出门前特意托人在镇上买的,说是让她在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