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小世子,快上车吧。”
朝云眼睫微动,随后便与君琊一道上了马车,拉开车帘,主位上果真坐着周焰。
他静静地倚着木板,神情淡淡地对朝云招了下手,示意她坐过来。
“我要去送燕淮。”秦朝云坐定后,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镇声同他说。
周焰恩了一声,他侧头抬眉,眼底不甚在意地说:
“我知道,我送你过去。”
她愣忡了片刻后,莞尔点头,心中淌过一淙暖流。
马车行至城门处停下,君琊与朝云一道从马车而下,周焰便待在车内,并未下车。
城门外,几辆燕府的马车正停靠在侧。
君琊满脸急色地从人群中去寻一人的身影,朝云也帮着他找,片刻后,朝云指了指不远处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形。
“君琊,在那。”
听言,君琊旋即拔步跑去,他满眼充斥着焦急,一把拉住妙妙的手,将她带入怀中。
“燕妙妙,不要走,我娶你。日后你入我秦家,陛下便不能将你带去西北。”
他情绪激动着同妙妙说出自己憋了好久的话。
被他紧紧固在怀中的妙妙,此刻掐了他一把,有些喘不过气。
“秦君琊,你先松开!我不会离开都城的。”
君琊浑身一僵,眼珠里正打旋的泪也立刻憋了回去,他怔然地松开妙妙。
二人面面相觑,一旁侍奉妙妙的嬷嬷也赶忙露出笑,开始解释:
“世子别担心,我们家小姐被陛下留在都城了。”
又是一阵沉默,君琊挠头回想着自己方才这一路而来的样子,面上起了层薄红。
倒是妙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君琊,一字一顿道:
“秦君琊,你喜欢我啊?”
君琊红着脸,内心做了几番挣扎后,十分僵硬地恩了一声。
这厢,秦朝云瞥了眼二人,随后便在那队人马里头来回搜寻燕淮,终于她瞧见最前方。
少年身姿修劲挺拔,高踞于马背之上,一阵风扬起他冠高的墨发,燕淮回首,与朝云对上视线。
仍旧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年自马背翻身而下,一路行至她跟前,他紧绷着唇线,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燕,我听闻你要从军?”朝云先开了口,她弯眼笑了下,缓解着气氛。
燕淮点头,“从小兵做起。”
皇帝对燕家有了疑心,他既要从军,便只能从最末等的做起,日后便是运气好立了功也不能再身居高位。
自消息从宫中传回之后,燕淮心中便对自己未来有了打算,所以才入宫自请入军营。眼下西北缺战士,皇帝只问了他两次,便同意了。
秦朝云也点头,“挺好的,反正你素来志不在文,那便愿你此去一帆风顺。”
少年扯了扯嘴角,低眸一笑,而后那双星眸里闪过情绪,默了好一会儿,他盯着她的脸,心里却是一遍遍地在提醒自己。
战场上,马革裹尸是常有的。
再不说,从此以后当真是再也说不出了。
“绾绾,我有话同你说。”他咬牙,眼睫垂下,“你的宝匣我看过了。”
此话一出,秦朝云的心还是止不住的稍顿一息,但也只是短短一息。
她笑了笑,眼底尽是轻松:“没想到,你竟会发现,不过,你是不是想去把那颗树给砍掉才发现的?”
燕淮摇头,认真回答:“我知道,是我晚了一步。”
秦朝云不想再计较前尘往事。
随即,她敛眸,一息后,又抬手拍了拍燕淮的肩,语调倒是飒爽至极地同他说:
“往事如云烟,我们要朝前看,有些人,有些事,错过未必不是更好的。”
错过便是错过。
燕淮自嘲一笑地点头,慢悠悠地开口:“倘或我此去经年,明年春日,你的婚宴便来不得了,日后……你与周大人,要好好的。”
话已说开,朝云此刻觉得心中无比畅快,朝他粲然一笑,点了头。
几里外,玄色马车的窗框处,周焰手中攥着车帘,目色冷峭地盯着前方二人。
坐在前室的周齐也瞧了一眼,轻咳一下,旋即对主上安抚道:
“其实好友之间道别,也总是这样的哈。”
车内人冷睨了前方一眼,起身时才发觉到自己背上还有一道小伤未愈合,他低眸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处,眼底浮过一缕精光,随后从车内下来。
日影浮动,几束光圈落在青年的身上,他一袭绯色飞鱼服站在城门口,长身修拨,面若冠玉。
唯有那一双眼,泛着冷厉之色。
朝云转身之时,正好与立于城门处的周焰对上视线。
她快步走近周焰,瞧着周焰脸色似有不虞,朝云主动挽上了他的手臂,扬了扬,坐在马车上的周齐当即便开口:
“少夫人慢些晃,主上腰上还有伤。”
秦朝云手中动作一顿,仰头看向周焰,问:
“昨夜受的伤?”
只见,周焰沉默着点头,一张脸都已泛白,唇部也毫无血色。
朝云心口一窒,又心疼又好气地问他:“是不是没包扎?”
他别过眼,握着半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答:
“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