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烛火摇了摇,映得人也仿佛有了明暗。
外头雨淅淅沥沥,李忘舒抱膝坐在床上,若非此刻两人所说的那些话,皆事关生死,只怕她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幼时,夜里听嬷嬷说故事的时候。
“有件事,我思量许久,是时候告诉殿下。”
“你还有事瞒着我?”李忘舒来了兴趣,“什么事?为什么从前不说?”
“先蕙妃当年诸事,恐怕未必是殿下如今以为的这样。”
“我母妃?”李忘舒忽然想起李炎发疯时说的那些话。
他所说,与李忘舒自己从代王府中听到的,仿佛是两个故事。可她母妃只有一个,总要有个人说了谎。
“为什么这么说,你找到了什么证据?”
“代王府里那间偌大府库,当时我们只到了两层,殿……小柔可还记得?”
李忘舒见他及时改口,不免失笑:“记得。”
“那时我好奇,三层到底是什么,为何秦管事不让我们去看。”
“所以……”李忘舒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他,“抓到西岐人那晚,你……”
“对。”展萧给她肯定的回答。
“我去了那间府库的三层,在里面看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
“与我母妃有关?”李忘舒攥紧身上的薄毯,忽然就觉得有些冷了。
“不是有关,是全然相关。”
“什么意思?”
“那整个府库三层,都是女子用物,除了我们在二层见到的画以外,还有十几幅蕙妃娘娘的不同画像。”
“可……可这不正说明叔父对我母妃用情至深吗……”
“可那些画像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尘,那整个三层,显然长期不曾有人去过了。”
倘若是心爱之物,势必不舍得将它束之高阁,若要时时去看,又怎会有落灰?
李忘舒瞬间就明白了展萧的意思,可她却不敢相信。
她两世里对代王知之甚少,今生决定投奔这位叔父,其一是皇祖父总共只有两个儿子存活在世上,她没有其他选择;其二便是,她前世也曾多少听闻过叔父当年与母妃有旧。
那些都是宫闱旧事,没人敢明目张胆谈论,她也都是听些断句残篇拼凑,如今看来,难道她听到的那些,竟都是假像吗?
“况且小柔聪慧,应当想得到,既然整个三层都是女子旧物,为何偏只有一幅画,挂在了二层一上楼梯之处呢?”
李忘舒气急反笑:“连这都要算计吗?”
那幅她以为象征情深似海之画,竟是故意挂在那里,就为了让她看见,甚至连当时秦管事讲的故事,说不定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们早就知她心里的弱点到底是什么,为了拿捏她,哪还顾得上十几年前的那些感情。
“我知道大业方成,说这些话难免丧气,可公主,这世上人心驳杂,不得不防。”
李忘舒轻笑了一声:“罔我以为自己处处先人一步,谁知占尽先机,还是要被人算计。夫子说得对,这世上有人就是天生聪慧,有人就是天生愚钝。愚钝之人努力再多,都抵不上聪慧之人随意动一根手指。”
“我以为自己赢了,不过是输给了另一个人罢了。”
“不是的。”展萧见她落寞,抬手覆在她手上,本是想安慰她,可那温凉的触感传来,却让他自知失态,顿了一下,将手放了回来。
李忘舒看向他,有疑问,有不解。
“一切未成定局,公主自然没有输。这只不过是一道坎,这道坎迈过去,才能得见前方旷野。公主,才是手握帝令之人。”
李忘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展萧,此时好像才忽然明白那句“得帝令者得天下”。
《帝策》在明,是借恒顺帝之势造势,而明镜阁在暗,才是真正能让人掌权天下的筹码。
她能用帝令扶李烁登上皇位,不是因那一卷《帝策》,正是因明镜阁啊。
可这天下,除了她与展萧,根本不曾有其他人知道明镜阁的存在。
那是帝令留给她的自保之路,更是她倘入绝境的翻身筹码。
“你的意思是……”
“只要公主想,微臣,万死不辞。”
“胡说……”
少女的指尖忽然按在他唇上,展萧愣住,下意识抬手扶住她探过来的身子。
“我不许你死,你就得长命百岁地活着。”
展萧看着那近在眼前的一张小脸,不知怎么,倒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殿下,周太医来了,说是奉王爷之命,瞧瞧殿下好些了没。”
外头忽然传来听珠的声音。
李忘舒慌忙坐了回去,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这才看了展萧一眼。
展萧会意,起身道:“这么大雨,劳烦周太医了,殿下已醒了,还请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一个OOC小剧场:
展萧:只要公主想,微臣立马摇人
言旷&季飞章:新的一天,又是为别人的爱情努力的打工人呢~
第73章 好风光
御书房内至后半夜里还亮着灯。
周太医去而复返, 由一位年轻内官引着走了进来。瞧见那正坐在案前的新主,仍是免不了心里突地一跳。
李烁未曾抬起头来,听见声音, 开口道:“公主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