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莺四处摸索,感觉自己好似摸到了人的衣服,有皮肤的体温,但她一开口,声音全被远处的轰鸣吞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风沙渐渐小了,她站起来想看看哥哥在哪里。
一声高亢的哭泣声吸引了她的视线。
常步箐站在她不远处,不可思议地指着她,又指了指井口,用一种近乎逼问的语气哭道。
“三妹妹,你、你怎么把大姐姐推下去了!”
她......杀人了。
——
常笑莺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是泪不成声,回忆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噩梦的那天,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她虽然极力争辩,但因为当时推攘到人的手感过于明显,她在常步箐的质问下终究底气不足。
是啊,只有她离井最近,不是她是谁?
她明明是不想常意死的,却阴差阳错亲手把她推下了井,后来春娘在路上病死了,她心里明知道有异,却只能装聋作哑。
这些事情压在她心头多年,已成了一块心病,不敢吐露半分。
常意有些意外,虽然常笑莺说一句就要哭两句,但交代的却很清楚,更没有因为常熙回为她揽责就推脱责任。
她拿了帕子给她,让她擦眼泪:“当时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大夫人,还有常步箐在?”
常笑莺迷茫地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先问这个。
“我知道了。”常意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没有别的要问我吗?”
常笑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常意说第二句,忍不住开口。
“没了。”常意拉着她起来,“去找哥哥吧。”
“可......可是。”
常意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对她摇了摇头。
“那天推我的人不是你,不用对没发生过的事情自责。”
按照常笑莺平日的性格,常意回来第一个怀疑的是她才合乎常理,所有的线索也巧的不能再巧地指向她身上,连常笑莺自己都信了。
只能说,好一招借刀杀人。
常意截住了她的千言万语,说道:“先回去再说。”
常意好像早知道常熙回在哪,对街市的路也极其熟悉,绕了几个弯就到了常熙回面前。
常熙回看她们两个平安无事,松了口气,随即口气严肃。
“我们现在就回府,府里出大事了。”
常府里。
早上那些红绸还没撤下,夕晖掺着红绸映射下的光,把堂下停着的白布染成了血一般的暗红。
檀回死了,是拿着白绫自个在屋子里吊死的。
常笑莺惊呼了一下,马上被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带走了,生怕那块白布吓坏了她。
早上才高高兴兴踩了火盆的新娘子,怎么短短半天过去,就没了生息。
张辟在常意后头放低声音:“小姐,她是在您屋子里把自己吊死的。”
难怪来往丫鬟小厮,唯独看她的眼神奇怪微妙,怕是都在怀疑她和檀回有什么过往纠葛了。
“你盯着常步箐了吗?”
常意看了一会被白布裹挟的尸首,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回小姐,二小姐在您走后便去了老夫人屋子,和三老爷、老夫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直到出事了才出屋。”
这样常步箐身上便没了嫌疑。
出了这样的丑事,淮阴侯府想遮掩都来不急。可檀回是皇帝赐下的人,他们不敢擅做主张,只好硬着头皮请官。
官府那边的仵作蹲在尸首旁准备验尸,常熙回过来问她要不要避一避,常意摇头。
常意不避不闪,引起了那边的注意。
一个负手站在最后,似乎是主事的人走到她面前,对她拱了拱手。
这人面容严肃,脸上有种独特的来自不得志书生的苦闷。
是个熟面孔。
去年的榜眼,文采政见都不错,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可不止一人在她面前提过他性格讨厌、不知变通,后来便没了消息,大约是得罪人被冷落了。
这些常意都是知道的,也没再关注,这种人可能有自己的才华,但京城多得是比他圆滑又有才干的人。
常熙回和他在国子监同窗过一段时间,还算相熟。
他扭过头对常意介绍:“这是大理寺司直侯星。”
“见过侯大人。”
侯星回身,直接了当地问道:“常小姐,死者是在你屋子里自缢而亡,你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常意沉思了片刻,回他:“大人,我和二叔这位侍妾素不相识,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侯星却两眼沉下来,狐疑的目光像两道刀子落在她身上。
“常小姐可能贵人多忘事,再仔细想想,你们果真一点交集都没有,她好好的为什么要吊死在你屋里。”
侯星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常意有些漫不经心地回他:“不知道,也许是有人想陷害我吧。”
感受到她敷衍的语气,侯星狠狠拧起了眉头:“常小姐是话本看多了,就算是妾也是条人命,她是自己吊死的,难不成她拿自己的性命来构陷你。”
张辟气恼地护住常意:“大人!我们家小姐从来不曾和她有过交集,全府人都可以作证。”
侯星反驳:“常小姐不是才回府没多久吗?谁知道之前有没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