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多有得罪,他喝多了,满嘴跑舌头,几位自便,您桌上的酒钱我们付了,只当给您赔罪。”
“几位的赔罪我等不敢领受。”英武男子抱拳回礼:“我们三人初入宝地,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几位兄台,旁的不说了,只请几位给我们留条活路,否则,哪一日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青衫公子与他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青衫客懒散一笑,俊秀眉眼间蕴着一点淡薄的杀意:“我等对忠王爷并无不敬之心,若来日有成,必到王府赔今日之罪。但几位已经说了忠王爷仁厚,想来仆随其主,必不会自作主张,但行恶事,污了忠王爷的声名。”
那与闲汉同桌,从始至终从容不迫的人此刻面上难得扭曲了一瞬,又强行将容色压平。他定定看了看眼前三人,不冷不热地笑笑,摇头道:“我们都是粗人,公子们的话听不大懂,但也请放心,我们不是那穷凶极恶之徒,不敢担了几位扣下来的罪名。”
这一出“歌功颂德”开始得尴尬,结束的莫名,外头人免费看了一出好戏,眼见闲汉一行人渐渐走远,眉眼官司越打越热闹,到了最后,都不免撇撇嘴,对这位新封的忠王生出了些看好戏一般的轻蔑之心。
给自己造势的不是没见过,可蠢成这样的确实是头一回见。
就是把忠王夸出一朵花来又能怎么着?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在意这个啊。
说来说去没一句实在的,看来这新封的王爷也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
前头太子殿下扫平边患,如今又有信王在外征战。这一位王爷有什么功绩来着?
看热闹的你瞧我我瞧你,最后有个长舌的多嘴道:“可能是比较厚道吧?厚道也挺好的,就刚才那个,平日里也没人搭理他,王府给了他一口饭吃,也还是惦记咱们平头老百姓的......”
这话越说越奇怪,最后相顾无言,一哄而散。
“行事沉稳,进退有度,有勇有谋。”吴世元倚在窗旁看了全场,点评完毕回头看向坐于一旁,闲闲饮茶的陆钺和苏绵:“这两位看穿着也不是普通人,这不是要开恩科了吗,文武之争又是好大一出戏。我瞧那青衫刀客有些意思,就是瞧那模样,真不像是耍刀的。”
苏绵今日也长了不少的见识。她知道陆钰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却不知道其人能蠢成这样。
尤其是手底下的这些喽啰,一个赛一个猥琐不堪,就这样的“人才”,招来除了能欺男霸女,仗势欺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一时间,苏绵觉着那忠王府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山头,而他手下的这些,就是那拦路劫掠,五毒俱全的社会渣滓。
“那个眉眼英武的是个能忍的,后头那一大篇话也是在反制忠王府这些东西,也是聪明,就是......”吴世元摇摇头:“对有脑子的这招可能会引来些忌惮和犹疑,可这些人......”
方才青衫客三人所言所行,从隐忍到凌厉一直都有章法,后头那一段话不仅是说给闲汉那一桌,更是说给京中百姓听。
若是这几人哪一天意外地丧了命,那就是忠王府对他们下了杀手。
只是这一番安排和苦心若是倒霉地鸡头遇到了鸭嘴,只怕这三条性命也不会在京中稍稍溅起一点波澜。
“已经着人稍后跟着他们,无需担忧。眼下忠王府就在烤盘上,即便没有脑子,也不会在此时对这么几个人一再发难。”陆钺见苏绵屡屡外探,无奈将安排说了出来:“我们小主子最适宜行侠仗义,这稍有不平的,你便要伸脚去为人踏平。”
陆钺与苏绵坐的不算近,可两人言谈之间的姿态却教吴世元不由牙酸。
这可真是活久见了,这一把冷冰冰的寒刀冷剑,也总归化作了绕指温柔。
唏嘘之余,吴世元也难免对情爱之事生出了几分思考。
还没等他想出个究竟,便听楼下传来一阵隐隐的喧嚷之声。他定了定神,顺眼看过去,正见方才那三人中的一个布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昏倒了下去。
第97章 半面美人
人就晕倒在眼前, 自然不能不救。
吴世元认命地带人下楼收拾摊子,苏绵倚在窗畔,敛眉仔细盯着楼下人的一举一动。
“我的绵绵生了一副菩萨心肠。”陆钺见吴世元冲楼上比了个“没有大碍”的手势, 便顺势将人抱了回来, 随手合了窗扇。
人既无碍,苏绵也就不再时时忧心。她笑眯眯地抬手搂住了陆钺的脖颈,甜言蜜语地哄他:“因为我有殿下嘛,我自己的事没什么可忧虑的,便有闲心来帮衬旁人。殿下待我好,我才能这样毫无顾忌。”
她说着低头摸了摸陆钺腿:“出来这么长时间了, 殿下的腿可有酸疼之处?”
陆钺的腿脚一日比一日灵便,但总归为毒所累, 无力多时, 如今虽能慢慢地挪步, 但仔细瞧来, 仍能看出端倪。
那“血珍珠”之毒对于他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无碍。”陆钺抬手摸了摸她毫无珠翠饰物的微凉发丝,见她今日这身男装清爽便利,比之女儿家的娇丽清雅, 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秀致韵味。
“如今京中人不少都在瞧忠王府的这堆热灶,陆钰所收的虽然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但小人心性, 不能不防。”苏绵被他护惯了,这样的情形几乎从来没有见识, 今日看了,只觉心中憋闷着一口郁气, 一时只恨陆钰命长, 偏生折腾出这么些妖魔鬼怪来横行霸道, 欺男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