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姑娘蚊子哼哼似的应了话,孙嬷嬷也不多留,调身就一径地往外走。
要说细心,太子比她们这些侍候的人还要强几分。
若说不安心也是有的,但是多半也是她们杞人忧天罢了。
只是姑娘貌美,又兼有些姝异之处,太子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身边儿又从来没个侍候的人,对姑娘又是那么一片情意,两人朝夕相对,日日厮守,难保两个都不懂事,回头闹得过了,再把姑娘的身子给拖弱了。
她这一番担心也不全是凭空而来。这二位主儿都不喜人在眼前侍候,大多时候,都是两人独个儿待着,有时候偶然瞧着两人相处的情形,那瞧着真是怎么黏糊都黏糊不够似的。
太子那么个冷面人,到底也成了个知冷知热的温柔夫君。
再往前走,孙嬷嬷就见着了夜归的人。她停了步,避开与众人一道行礼,眼见着太子一路匆匆回返,她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多事之秋,人心惶惶。而今东宫里虽如铁桶一般,可谁知将来又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孙嬷嬷走后,苏绵又在帐子里发了会儿呆,等稍觉口渴,便掀帘而出,随手拿过榻上陆钺的一件外裳披了,行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来喝。
夜里已经能觉到一点凉意,她尚未沐浴,还不想更换衣物,陆钺的这一件穿着正好。
他身形高大,即便是上衣,也几乎能盖到她的腿弯。
方才被孙嬷嬷唠叨的头痛尚未消解,她满心的无奈,却又觉温暖好笑。
她知道孙嬷嬷都是好意,只是大概她们对她太过紧张,也对陆钺有一点偏颇的误解。
苏绵捧着杯盏怔怔地想自己的心思,等听到门扇开合的轻响,方才慢吞吞地回过了头去。
陆钺已经绕过了屏风走了进来。四目相对,苏绵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一回来,她心中的所思所虑便骤然轻缓,很多忧思仿佛顷刻之间便算不得什么了。
灯烛明昧,陆钺只觉自己被那温暖明媚的笑容晃了眼,也晃了心。
她一头青丝垂腰而下,衣衫半解,雪肤如玉,整个人显出了几许靡丽的妩·媚,慵懒纤柔得教人不由心动。
陆钺怔怔望了她良久方才举步入内。
“能自己走动了?”陆钺看着她清若芙蓉的一张小脸,有时疑心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她便只着了这样一件薄衫,盈盈笑立在他眼前,分明满眼无辜纯澈,可脖颈手臂,甚至是衣衫之下的一双小腿,都满是他留给她的痕迹。
苏绵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是有些紧张地拉着他的手臂,先将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通:“外头没事吧?你没事吧?”
“无事。”陆钺吞咽几息方才张口应了她的话,只是话一出口,便带了无法遮掩的沉哑。
帘帐之中,情语绵绵,他动念时的声音她几乎是无比熟悉。
苏绵脸上一红,先将自己拉着他的手抽回藏在身后,而后慢慢往后挪了几步,尽量佯作无事地道:“我听人说宫中的一个洒扫宫女被带走了,她是与今夜之事有何牵扯吗?”
陆钺久久未开口答言,苏绵抿抿唇,鼓足气势抬目望去,却正好与他目光相对。
陆钺眉眼间笑意温沉,却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孟·浪·和肆妄。
“你......不许那么看我。”
陆钺低低笑了一声,抬臂把她揽到怀中:“不许这么看你,不许那样亲你,还不许那么碰你......”陆钺将她往日撒娇耍赖的话重复了几句,抬手摩挲着她的面颊:“为什么不许?嗯?你是我的,我要怎么碰你,就怎么碰你,知不知道?”
他语调温柔,动作却强势霸道得厉害。陆钺心里燥得厉害,一时制不住地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荒唐言辞。
他本意不过是想逗逗她,与她亲近片时。可一旦挨了她的身,他就难以自抑地动了情念,忍不住地想把她带到帐子里头去。
浴房之中满浸着一股绵甜香气,陆钺慢慢地将人抱了出来,妥帖地安置在已经更换了的柔软缎褥之中。
苏绵撑着硬是不肯睡过去。
“不是要紧事,想知道,明日我会仔细说给你听,睡吧。”陆钺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看她此时如同芙蓉凝露,海棠经雨的倦懒妩媚,自己心中亦淀着一层温温暖意。
苏绵睡得越发沉了,陆钺脸上的笑意久久未散,却忍不住生出些唯恐失去的惶然。
许是近来他的有些手段显得过于温和,才让人长了试探陷害的胆量出来。
若不一次吓退了这些鼠辈,只怕日后遗患无穷。
陆钺低首在她额心轻轻一吻,继而起身,缓步向外行去。
这一次的梦境比上一回越见清晰。苏绵沿着上一回走过的路,往前推开了屋房门扇。
屋中帘帐重重,越往里行,越是能听到一阵异样响动。
苏绵先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看到了地上散落的衣衫,才猛地醒悟那些声响究竟是如何发出来的。
梦便是梦,即便苏绵清醒地知道这是一场梦,行动之间,却难免有些迟滞凝涩之感。
若没有记错,这间屋房是自己梦中的房间,那么此刻在帐子里的难道就是自己和陆钺吗?
她犹豫几息,到底拂帘绕帐而入,在她掀开最后一层帘幕的当口,身后却忽然传出一阵叩门的急响,梦境似乎开始崩塌,将离未离之际,苏绵听到帐中的“自己”说:“天还没亮,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