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漠然地注视着宫人们忙前忙后,因纵欲过多而略带浑浊的双眼瞥向皇后。江以衎是个逆子,尉莲生的江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专程把丑事揭到他面前来,扰得他心烦。
沐竹心疼地为皇后敷冰块,“娘娘,您疼吗?”
皇后沉默地摇头,皇帝定是迁怒她了,她本就年老色衰比不上荣贵妃,自从荣贵妃生了皇子,皇帝对她这个中宫皇后的厌倦越发懒得掩饰了。
这样下去,江铄的太子之位怕是不稳。
帝后二人各怀心思,正殿里凝聚着一团无形的低气压。一炷香时间后,李谋领着江以衎和赵芸嫣步入殿内。
赵芸嫣被皇帝锐利的虎目睨得瑟瑟发抖,她记住了江以衎在马车里叮嘱她的话,让她少开口,他会把事情扛下来。
“跪下。”皇帝居高临下,脸色铁青,他盯着并肩而跪的二人,不得不说郎才女貌,确有几分般配。
江以衎清清冷冷地护在赵芸嫣面前,淡然地扫过皇帝和皇后。
“乌孙贱妇所生之子,做出这种事,朕并不觉得意外。”
耳畔传来皇帝浑厚冰冷的声音,赵芸嫣脸色苍白,忍不住用余光去看江以衎的神情,却见他沉静至极,一丝萧索和落寞都没有。
皇帝单手负后,他曾经还会觉得让江以衎在冷宫自生自灭亏欠了这个儿子,但如今他反倒觉得他的无情没有任何错,谁让江以衎的母亲敢给他堂堂大魏帝王脸上抹黑?
他复又盯着江以衎如琢如磨的英气面容瞧,江以衎真该死在替他挡下巨蟒的那一刻。若是这样,他对这个儿子就不会产生现在的厌恶之情。
皇后挡着手背踱步上前,她叹了一口气,对赵芸嫣道:“恪昭公主,傅大人教过你的那么多礼节,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宫人们候在一旁垂首屏息,赵芸嫣缓缓抬头,不点而赤的唇瓣嗫嚅着:“娘娘,我……”
“是儿臣觊觎公主。”江以衎挺直的脊背傲然世间,没有一丝退怯,“是儿臣不顾伦理,辱没门楣。”
这下轮到皇后纳闷了,她头上的凤形步摇流苏晃了晃,她还记得江以衎在万寿节宴会上同意送走赵芸嫣时的疏离寡淡,怎么送了趟嫁,态度变化这么大?
赵芸嫣目中全是哀戚,江以衎真的把事情全都揽在他身上,他明明有大好前途,被她彻底连累了……
“滚回你的府里好好反省,把这个女人也带走。没有朕的口谕,不准出府半步。”
江以衎谢了恩,他把软绵绵的赵芸嫣扶起来,走到丹墀之上,暖阳给朱甍碧瓦镀了一层金光,云间安然无风。
赵芸嫣眼角噙泪,她在与江以衎柔和似水的目光相撞时,眼中汹涌再也压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对不起殿下,我连累殿下了……”
江以衎骄矜的凤眸熠熠闪烁着,关禁闭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能找着机会翻身,赵芸嫣怎么伤心成这样。
不过,她因为他而啜泣的可怜模样让他的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皇帝的惩罚正合他的心意,赵芸嫣那么乖,又那么心疼他,和她待在府里,惩罚都变成了奖赏。
“别哭,我们回府吧。”
赵芸嫣哽咽着点头,她怕违背皇帝的旨意让江以衎陷入更艰难的困境,早就打消了回凉州的想法,一切都等到幽禁结束再说。
宫道两旁的垂丝海棠明媚动人,赵芸嫣跟在江以衎身边随他回府。江以衎偶尔侧眸看她一眼,绸黑眼瞳中的笑意逐渐加深。
第57章
皇帝把丑事压了下来, 但随着宫人们私底下的议论,赵芸嫣和江以衎一同被禁足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流霭宫,荣贵妃听了雪莺的呈报后满脸惊愕, 她那个懦弱的表妹居然这么有本事?狐媚劲厉害得把五皇子勾到为了她不惜顶撞皇帝?
荣贵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赵芸嫣真是福大命大, 还有个驸马亲哥哥,地位尊贵指日可待。
寝殿里的簇簇牡丹鲜妍绽放,荣贵妃心烦意乱地暗自忖度了一阵,吩咐乳娘把喂好了的江熠抱上来。
她疼爱地接过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幼儿哄了哄,目中慈爱一览无余。
对他们赵家来说, 最重要的是她晋升贵妃、赵渠升官和赵姝姝嫁给有实权的高门大户三件事。
赵芸嫣翻不起什么浪来,江以衎为了这么个女人惹怒了皇帝,地位一落千丈,才不值得他们家费心思把赵姝姝嫁过去。
荣贵妃微扬着下巴沉思良久,吩咐雪莹道:“给本宫梳妆, 让小昉子去告诉孟德妃, 本宫要去她那儿小叙。”
另一边,随着江以衎被幽禁, 江焕在兵部更加骄横, 完全把代领职位一事抛诸脑后, 俨然成了京师军队的一言堂主子,连他的舅舅孟将军的话都左耳进右耳出,自顾自地连日大操大练将士。
正妃孟萱锦在江焕回府后恭迎上前, “殿下, 母妃派人从宫里递话出来, 让殿下过两日进宫请安, 母妃想殿下了。”
江焕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 穿过抄手游廊便向姬妾的住所而去。
孟萱锦望着江焕冷漠远去的身影,眼圈一点点变红,贴身丫鬟小萝递来丝帕,“夫人别伤心,您才是殿下的妻子,那些姬妾都是玩物。”
檐下的红灯笼左右晃着,孟萱锦喉头苦涩。自从去年江焕被关幽禁,他们孟家没有及时上书求情后,江焕对她日复一日地疏远冷落,连夜宿在出身勾栏的低贱妾室房里,都不来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