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卫琅叉手道:“晚辈惭愧,还未行六礼。”
徐家尊长立时变了神情,二人相处已久,俨然未婚夫妻相处的模样,怎的男方还未曾请媒人上门不成?怎的如此不敬重纾意。
她也不知该不该说等父亲回京再行礼之事,看卫琅点过头便开了口:“父亲不日便要回京,我二人商议过,还是父母都点头应允才好。”
徐夫人不掩惊喜:“芳妤,这可是真的?林郎婿要回来了?”
“正是,等年前的事儿忙完,鹤风便能回京来了。”
这可真是接连的好事!
“苦尽甘来啊,”徐老太傅颇感欣慰,这下子真是一家团圆了,“好儿郎,且陪我饮上一杯!”
卫琅带来的酒已温好,仆妇为众人满斟,着实热闹了一番。
宴罢,卫琅向诸位尊长辞行,另拉了纾意的手叙话:“那梨可好吃吗?”
她抬了脸笑眯眯看他:“十分甜,还可用小匙去了梨核往里头填你送来的糖霜,再一同放入炖盅里,添上小半盏水,慢慢炖上一个时辰,炖出来汤如琥珀,梨肉绵软,好吃得很呢。”
他看自家娘子开怀心中也是十分熨帖,十分认真地听她说如何炖梨汤,一直想到了今后二人的小日子,简直要将他整个人化作蜜水。
“你爱吃就好,我听说还有用梨汁熬成膏子的,若是见着了我再着人给你送来。”卫琅吻过她的指尖,现下更不想走,“天气愈发冷了,家里御寒衣物可都齐备?我今日还带了两双鹿皮的靴子来,已放至你院中去了,记得试试合不合脚。”
“眼见着便要到年关,冬至节假京中仍要混进人来,不过娘子不必忧心,我已安排人手看守门户,待过了年便能太平。”他虽带着温和笑意,可难掩眼底疲累,纾意自然明白他话中过了年便太平是何意,可仍十分担心。
“怀英身在军中,也要当心才是,刀剑无眼……”她只觉得自己也该出一份力,只说,“军中可缺银钱?我这些日子挣了不少,给你买些军备粮草应当还是够的。”
他不免失笑:“好娘子,知道你心疼我,这军中粮草自有陛下发放,如今太平盛世,自然是不会缺。再说了,若真是缺了银钱粮草那还有我呢,怎会用娘子的银钱?这样的郎君也太不中用了些。”
她眨眨眼,心中生出十足的不舍。
“过完了年这日子就顺遂了?”纾意抬头问他,仿佛这一去便再难回宫似的。
“是,我答应你,新年一定当面道一声新禧。”卫琅很想吻她,只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将唇贴上她的额心,告辞出府了。
她立在廊下看着,直至狸狸寻来、伸直了手脚攀她的裙角才回神,纾意俯身将它抱在怀里,却给了调皮小猫拨弄耳坠玩乐的机会。
“你倒是会找玩伴,回院给你寻只毡球,也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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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乍起,这白玉京内确像卫琅所说那般不太平起来。
巡街的兵士变得十分凶神恶煞,许多做些小生意的人被四处驱赶,城内经营章程一日变一个样子,只让他们往东市去做生意,再不许走街串巷。城东时有盗窃斗殴之事,百姓看着多起来的陌生面庞,日子也艰难起来,可这些并不能让城西的权贵们看见。
金银丝络穿过珊瑚珍珠,悬在车驾上摇曳驶过,权贵出门各个隐在仆从拉起的行障之中,自然看不见街巷中冬日萧瑟。
兴许是年关将至,许多人愿来纾意的香料铺子添置,或是家中宴上用香,或是买来赠与上峰亲眷,倒让她挣了不少金银。
徐家的老宅也修葺好了,正好赶上年前安置进去。
徐氏备了许多细巧的摆设花草,也好让空旷了许久的宅子添些人气,而纾意则准备了笔砚琴谱之类送给同辈的表亲。一家三口登车去老宅赴宴,也商讨起过年的事儿来。
舅父早早便亲自至门上迎自家妹妹,又递上手炉,将几人引至园中:“路上可冷?今日只请了几家姻亲,未请故交,免得多生事端。”
“是呀,现下只希望平安便好,不用杵在有心人眼中再说结交朋党。”徐氏点头,一同拜见祖父与父亲母亲。
过年便有许多事要做,除去备礼祭祖之类的旧俗,徐家还要接济孤弱以示不忘祖训出身。
今日也无需讲究许多礼数,一家子便在席上说起筹备年节的事儿来,吃穿布置陈设,各有各的讲究,长辈们纷纷回忆起来,说舅父年幼时去厨下灶房中摸胶牙饧吃,饧糖十分粘腻乳牙又松动,他生怕将牙粘了下来,只敢捂着嘴去寻妹妹帮忙。
舅父面上有些红意:“母亲,这席上还有许多小辈,怎好在此揭儿子的短。”
舅母十分开怀,又说起表兄幼时贪嘴的事儿来,只道亲父子如出一辙。
表兄连忙开口打岔,拱手问曾祖徐老太傅:“曾祖父,今年的桃符谁写才好?”
“自然还是我写。”冻醪十分惑人,徐老太傅用得面颊微红,话音也迟缓下来。
“从前都是曾祖父写的,咱们家的桃符可年年都被人窃去。”
不少人家想沾一沾徐家的文气,且老太傅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平日买不得便等初一夜间来窃,让徐家人哭笑不得。前几年老太傅便多写上十对摆在大门前相赠,众人听闻便一拥而上,着实是抢回家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