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缨也起身推却:“娘娘,妾这女儿平日里舞刀弄枪惯了,对诗词文墨所知甚少,怕是不能与公主脾性相投。”
淑妃面色不变,仍噙着一抹大方的笑:“夫人这是哪里话,高祖以骑射定天下,咱们又怎会以善武指责小娘子不知礼数?且宁玉性子活泼,正缺这样的好玩伴与她打打马球、练练骑射,夫人便点了头罢。宁玉,你说是不是。”
淑妃身后的公主起身笑着点头:“正是,我一见二位小娘子便觉投缘,还请留在宫中陪我多玩耍几天。”
纾意心下叹了口气,只能再开口道:“淑妃娘娘,妾家中只有母亲和幼弟,大小杂事都需亲自照料,家中离不开妾,还请娘娘体谅一二,成全妾一番孝心。”
“这有何难?从我宫中拨一名女官去府中调理诸事,这样两下里都好了,”她一抚掌,口中也说得累了,终于改换了和煦面容,露出一股不耐烦的意味来,“旁的小娘子若是能入宫陪伴公主,无不欣喜万分,怎的到了林赵二位小娘子处便是一直推辞不受?难道是瞧不上天家公主?不愿屈尊降贵?”
“淑妃娘娘,我瞧二位小娘子各有难处,还是不必勉强得好,若是强行将她们留在宫内,对公主并无好处啊。”徐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不免起身呈言为二人解围。
卢老夫人也起身附和。
众人看向她,眼神各有各的意思,像是十分不解为何如此强求两位小娘子进宫,又像是讥讽。
这些老妇竟也铁了心与自己作对,当真是给足了面子还要摆谱!
淑妃烦了,掼了金杯刚要发作,便听殿外内侍拉长了嗓子通传:“陛下驾到——”
她立时怔在原地,怎么、怎么真的是陛下?淑妃脚下一软,连忙扶住身边女官的小臂,长长指甲几乎隔着袄子剜进女官肉里。
难道安王败了?怎会!京中兵力都在她母子二人手中,这怎么能败呢!她跟着满殿臣工命妇一同起身相迎,只等着看进殿门的到底是谁。
皇帝一改疲态且衣冠齐整得体,与皇后稳步进了殿门,他一双目似鹰隼,扫视在场的诸位臣工,再将眼神停留在淑妃面上。
她恍若雷击,面色立时惨白,一双眼无主地乱扫,额角涌出豆大的汗珠摇摇欲坠,皇帝进殿来的步伐像一步步踏在她咽喉上,她心中知晓现下当真大事不好。
安王呢?她的儿子呢?
淑妃勉强挂上一副惨白的笑容行礼,再去皇帝身后搜寻安王的身影。
她并未看见自己的儿子,也不见跟从安王一起举事的臣子回来,胸腔里一颗心愈发沉重,她再抬眼却看到了卫琅。
这下是真的完了。
她脑中嗡鸣,身若风中垂柳般摇曳,唇角竟抽搐着牵出些嘲讽的笑来,原皇帝全都知晓,只是高高在上看着他们母子二人谋划这从头到尾都根本得不到的皇位,等着今天将他们上下一网打尽。
淑妃陡然笑了出来,她眸中含泪,不管周身投射来的怪异视线,直直盯着冷眼看她的皇帝。
这下当真必死无疑了,她垂头看过案上一应美酒佳肴,不知是不是想最后享用一番,却瞥见纾意的袖摆。
反正都是死,不如再搏上一回!
卫琅那般爱重她,恨不得将她时刻护在羽翼之下,会为了这个女子弑君吗?她讽刺一笑,那场面一定十分好看,只可惜想来也不会,就算如此,拉上这样一个女郎垫背也十分不错,还能再他心口狠狠地剜一刀。
淑妃喉头动了动,立时一把将纾意固在怀中再拔出金簪相抵,大喝道:“卫琅!你且有胆量与我做个交易吗?”
“你!现下便弑君!保我儿登上帝位,我便将你心尖上的女郎还给你!”
纾意教她陡然拽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双膝磕上了前头的桌案让她疼痛难忍,美酒佳酿翻了一地,颈间已然被金簪划破见了血色。
她忍痛用手稳住淑妃颤抖而冰凉的手,另一只手再悄悄摸向自己的荷包。
众人都被这样的变故惊骇着叫喊起身远离,只看淑妃满面癫狂目眦欲裂,全无方才的得意。
“絮絮!”赵倾想伸手去拦,却被纾意颈间血痕逼迫地收回了手。
“淑妃!你当真是疯了!”皇帝闻言怒喝,直指她勒令放人,“我本想待十五之后再慢慢发落,如今看来倒也不用了!”
“将安王一行人押上殿来!”
殿外甲士步伐匆匆,将几名主犯押解上殿,各个蓬头垢面满身血痕。直将殿中胆小的吓至哭泣不止,顿时议论纷纷。
卫琅面沉如水,直直盯着淑妃赤红癫狂的双眼,寒意迸发,她只觉自己颈间也有一柄利刃一般。
那双眼如同上古凶兽之瞳浓黑无光,直直将她拢在一片绝望深渊之中,淑妃忍不住从齿缝中溢出悲鸣,语无伦次地尖叫着让他快些对皇帝下手、再放过自己的儿子。周身盛装命妇像一尊尊俯视她的神像,让她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
“你们!都滚!都滚!不许再看本宫——”
众人齐齐后退,只看着困兽最后的挣扎。
“你当真敢动她?”卫琅从喉间挤出这几个字,看见纾意颈间血痕,手中关节作响,仿佛在拧淑妃的脖颈。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剧情在加速了(抹汗
第7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