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笑了笑,说:“还有一步,不过需要等三月底,太后娘娘寿宴之时。”
不过一个半月,还有什么不能成的呢?
伯府的老夫人王氏正在自己院中侍弄花草,她早年和安平老侯爷相识微末,从一个小校尉之妻到现在诰命加身的侯夫人,自是几经风雨。
只是这样的荣耀,与定远侯那般世代将帅的家族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早年跟着丈夫东奔西跑,掉过一个孩子,后来又失了丈夫幼子,身子哪里好得了。
年纪大了便开始侍奉菩萨,只是老侯爷拼杀来的富贵和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相比,到底哪一个更好呢?
“老夫人,郎君娘子们来给您请安了。”
她把剪子交给来传话的嬷嬷,道:“好多日未见了,走吧,去看看。”
侍女们服侍着王老夫人套上一件枣红的外袍,送至正厅内坐下,嬷嬷奉上春日新制的茉莉熟水,屋内一下子便清新起来,屋外廊下挂着的鹦鹉也热闹几句。
“传罢。”虽年过六旬,王氏依旧嗓音沉稳,只是因身子不大好,少了几分力气。
王老夫人是不爱立这种晨昏定省的规矩的,一家子人,有什么好天天早晚相见的,有这个功夫不知能多睡多少觉,孩子大了又不好玩,没得乐呵。
因此除了年节,一月来看她一两回便是了。
她自己也在院中养了鸟儿猫儿,有时还请些女先儿过府弹唱说书,眼前放着年纪小嘴又甜的娇俏小丫鬟逗趣,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心。
“母亲安好。”
“祖母安好。”
孙辈大大小小坐满了花厅,一下子热闹起来。
“都坐吧,芳妤也来了,可是身子好些了?”老夫人看向徐氏,心中确又几分欣喜。
“儿媳不孝,前些日子因病未能给母亲请安,如今好些了便来告罪。”徐氏面色仍有些苍白,穿着也比旁人更加厚些。
林三郎是老夫人的幼子,也是徐氏的夫君。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被那大水卷走,能有几分活着的希望?她也失了夫君,懂得徐氏的痛楚,自然心中也偏怜她一些。
“什么告罪不告罪的,你只好好养身子便是了,我这儿还有些阿胶,带回去煎饮子吃。”说着便吩咐嬷嬷去取。
“可还要吃什么药?”
“仁安堂的大夫说,只需服用雪参丸慢慢调养便是。”
张氏听此抬了抬眼,又看向别处。
“如此还是先问问大夫才稳妥,莫让阿胶和雪参相冲药性才是。”老夫人点点头。
徐氏起身谢过,坐在对面的张氏有些不忿,怎么也不问自己几句?
“瞧着你满面红光,可是有什么喜事?”老夫人转了头问张氏。
张氏连忙收了心思,笑道:“是月儿的婚事,前几日有人家上门打听月儿的,儿媳自然希望好事将近。”
林绮月适时低了头嗔道:“阿娘,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老夫人笑着点头,她只想着张氏如今应当是收了心思,不再贪图定远侯府的富贵,终于想着为自家女儿相看别的人家,若至定亲之时有不长眼的前来聒噪,她替月儿说明便是。
“好啊,这可是好事,自当好好筹备着。”老夫人令嬷嬷取了套头面来,“定了两家商议再来告诉我,这头面虽样式老了些,可料子都是好的,改改正得用。”
张氏喜形于色,连忙和女儿一齐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手中都是好东西,这下定然比那阿胶值钱多了。
东府大小拢共有六个孩子,二嫡四庶,两个年长些的郎君准备科考,都去先生处上学了今日未来,其余都跟着主母张氏前来请安。
老夫人又问了小郎君小娘子们读书的情况,端了些孩子爱吃的甜酥来,又让张氏准备着为孩子们裁制夏衫,略说了会小话,便说自己乏了,今日就到这吧。
纾意和幼弟一起跟着母亲,从院内游廊中缓步回去。
阳光越过半挂的竹帘,投射在她裙摆上,引得小砚清伸手去捉。
她低头一笑便提着裙子跑开,姐弟二人追着闹着,踏乱遍地碎阳。
第8章
纾意回屋后便倚在窗下看书。
《山川游记》是前朝名仕所写,记录了他十几年来遍游名川大山的经历,其中景色栩栩如生,各地风情尽收眼底,是父亲在她幼时最爱给她读的。
纾意也十分喜欢,若是能像这位名仕一般遍游大好河山,该有多快活呀。
她轻巧翻过一页,只听似雪来报:“娘子,卢娘子身边的桃酥来了。”
半月前飞花宴上雪浓曾说为自己备了一份礼,想必今天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快请进来。”她放下游记,抬眼看着屏风外。
桃酥似乎还领着几个侍女,只是未曾带进内室。
“意娘子,”桃酥满面喜意,行过礼后又说,“飞花宴上我们娘子说的礼一直记着呢,今日备好了便着奴婢送来。”
说着便取出一只匣子,请纾意打开。
“这是……”卢雪浓送礼从不重包装,向来让桃酥塞在衣襟里或提在手上,如此倒教她好奇了起来。
桃酥只是笑,说着一定十分有用。
纾意打开匣子,里头是几张契纸,不是身契,而是按半年一签的佣契。
桃酥道:“崔家郎君在大理寺供职,从前查案查抄,难免入女眷内宅探看,便请了一些女子做女捕,个个都是壮实的练家子,既免得落人口实,又可处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