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看见,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也没人信。
傅知妤指了指,示意他松手,翻身坐起。
两人各自整理着衣衫,傅知妤在屏风后,只能透过缝隙窥得她睡得一侧发红的脸颊。
她系好裙带,忽然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明明有屏风做阻隔,傅绥之还是下意识侧过头避开,装作在专心整理的模样。
“对了,我听说了一件事。”女郎温柔的声音传来,“丁娘子的夫君今早说起他途中的所见所闻,说天子早已不在南巡路上,你知道这事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傅绥之面色骤然晦沉,语气听上去还是淡然冷静:“我会让张世行去查。”
“那就好。”傅知妤又问道,“你离开三个月真的没有关系吗?”
“你这么迫不及待想甩掉我?”傅绥之反问。
傅知妤语塞,半晌才闷闷道:“我不是你那种不守信用的人,说好了三个月就三个月,一天都少不了你的。”
傅绥之让人送来热水和巾帕给她擦脸。
傅知妤刚伸出手,巾帕就被他先一步拿走:“受伤的地方不能沾水。”傅绥之极其自然地打湿帕子,又绞干多余的水分,示意她阖上眼,“我帮你。”
难得有让一国之君替自己擦脸的时候,傅知妤腹诽归腹诽,还是仰起脸让他来。
绵软的巾帕一寸一寸拂过她的肌肤,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傅绥之的手法不见生疏。
傅知妤忍不住问他:“你还给谁擦脸?”
傅绥之随口道:“绒绒啊。”他说完,意识到什么,,眸中掠过促狭之色,“你想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傅知妤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胡思乱想,只能把话题拐到绒绒身上,“难怪绒绒这么亲你。”
凡是在绒绒身边,他都亲力亲为,再加上父女天生投缘,绒绒黏着他也不意外了。
她绕去另一边看了会儿绒绒。
绒绒比她想象的乖巧许多,一笔一划在纸上写字。
等傅知妤回到住处,发觉桌上摆着伤药和细麻布。
“隔壁让人送来的,让我提醒你每日换三次药。”丁娘子指着那堆东西,“割破了手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她对嫣娘的旧情郎有些好奇。在嫣娘的叙述里,她的旧情郎逼迫她做了许多不愿意的事,根据这大半年的观察来看,那位旧情郎似是要改过自新,算是关怀备至。
不过丁娘子见过几次贺公子进出隔壁宅子,也不知道“旧情郎”对贺公子是什么看法,知不知道贺公子对嫣娘也有心思在。
也不枉越县的郎君们入不了嫣娘的脸,换谁和那两人有渊源,都没法瞧上越县里的任何一个了。
傅知妤一走,傅绥之立即召来张世行,问起南巡流言的事。
张世行已经在着手调查,南巡安排的人是跟了多年的老人,他猜测问题应当是出在其他随行的人身上。
毕竟随行的人群中,有许多内廷安排的宫婢,混入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也不是太难。
原本天子南巡就很低调,民间突然传起流言,必然是有人特地让人散播。
“属下会尽快查明。”张世行敛眉,“那日在山上抓到的人,也已经全都交代完了。”
他们被困在山上的那夜,的确有人跟上山,但审了几日也吐不出什么话,只说自己是收了钱,也是头一回干这事,人生地不熟的,雨水不停,他也找不到人。
以张世行的经验来说,这人太蠢笨了些,但另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人同样是被刻意安排的,为了声东击西,打草惊蛇。
傅绥之与他想到一处去。如果他会被这点小事蒙蔽双眼,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越县而忽略京城的动向,他也不可能稳稳当当在东宫的位置上待十几年。
几日之后,一封以天子的名义送出的信件抵达京城,在朝会上被当众宣读。
不论是字迹还是私印,都是天子的手笔,暂且打消了朝臣们的疑虑——所谓天子不在南巡途中,只是他有几日带着亲卫去附近转了转,体察民情。
赵如璋商议完此事,正跨出大门,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熟悉的杏眸。
傅知妤刚下学,经过附近,笑吟吟地向赵如璋打招呼。
他的五官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在官场的浸润之下,比从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色。
日光下,女郎眉眼弯弯,恍惚间赵如璋仿佛回到金明池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赵如璋没有回应她,傅知妤往他身后望了一眼,问道:“是有什么难事吗?”
他摇了摇头,傅知妤舒展笑颜:“最近绒绒给你添麻烦了,若是忙不过来,让她在家里自己看书也可以。”
又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傅知妤疑惑地喊了声“贺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唤自己假名的时候,赵如璋忽然不想再忍耐,澄澈目光望着她:“我有话对你说。”
类似的目光傅知妤见过许多,她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从赵如璋口中说出来的话,未必是她愿意听到的。
“我听说……你与陛下有三月期限的约定。”赵如璋温声询问。
傅知妤点头:“确实有,不过那是看在绒绒的份上。”
赵如璋泛起苦涩的笑意:“以我的身份,并不应该有此妄想,但事实上我对公主的情意并非是忽略就可以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