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妤迷迷糊糊睁开眼,正与一身冰凉水汽的傅绥之对上眼。
在她尖叫出声之前,傅绥之捂住她的嘴,蹙起眉头:“别叫。”
掌下的身躯轻轻颤抖,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惊惧。
她是因为什么生病发热,傅绥之当然没忘,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睡吧,不吵你。”
傅知妤哪里还有睡意,挣开傅绥之的手,道:“你在这我怎么睡?”
“……这是我的寝殿。”傅绥之指了指床,“你占用天子的龙床,还在浴池里睡着了。”
睡着了?
她刚醒的大脑勉强辨认出这三个字。
“那……那我回去……”说着傅知妤裹着被子就要起身,纤足刚站稳就被傅绥之捞回来。
“然后病的更重?”傅绥之不悦,“在围场时候怎么睡得着?”
他提起围场时候的事,傅知妤愈发觉得难堪:“那不一样……”她调动尚且混沌的思绪,找了新的借口:“而且你一直去净室,水声扰得我睡不着觉……”
傅绥之沉默地看着她。
傅知妤看不清他脸上表情,疑惑地歪头。
半晌,她听到傅绥之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说着:“你病了,地龙自然烧得更暖些才好发汗。”
原来如此。傅知妤哦了一声。其实她觉得温度刚刚好,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烧得更暖,但傅绥之一个身体康健的人觉得热也是正常。
她点点头,相信了傅绥之的话:“那你就热着吧。”
黑暗中,她看不见傅绥之微微耸动的喉结,转身用被子蒙住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不许再吵我睡觉。”
她没等到傅绥之的应答声,自己先睡了过去。
小女郎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傅绥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又去了净室。
·
今日的天子眼下泛着淡淡青黑,但面上又隐隐带着些许春风。朝臣们一时揣摩不出,陛下究竟心情如何,只盼接下来商议的内容不要叫天子发怒才好。
“先帝在时就有属意几家的嫡女,不日就是冬至,陛下趁着宫宴时候见一见吧。”
“六宫空置,明年陛下祭祖时,该如何与先帝交代?”
他们说得内容与折子上的差不多,傅绥之一一翻看过,眉头微沉。
以先帝做由头,他确实不能当场反驳,否则下次朝会就得有文官在紫宸殿哭天喊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他们有这么想过,但不敢以身实践。
上一个触柱的还是反对陛下提拔这么多寒门学子,结果也没能动摇半分,所有政令一如既往地推行。
傅绥之抿了口茶,看着几个臣子面红耳赤地争论。
殿内地龙烧得热了点,人容易上火也是应当。
他们吵得口干舌燥,宫婢们端上茶,傅绥之合上折子,慢悠悠道:“祭祖一事朕自有考量。”
“陛下,祭祖需有中宫随行……”
“已经有人选了。”他随口说道。
臣子们愣在原地,试探着问:“敢问陛下,是哪家的小姐?”
“冬至不是有宫宴么?”傅绥之微笑,“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脑中想到好几家士族的嫡女,却不曾听闻过天子与哪位有过来往,只能暂且按捺住,不敢过分窥探禁内私事。
·
绕到寝殿内,小女郎还未起床。
乌发如云,覆在床榻上。她分明已经醒了,在听到傅绥之的脚步声之后,又背过身装作还在睡的模样。
蝴蝶骨微微起伏,傅绥之的气息骤然靠近,她紧张地闭着眼,颤动不已的长睫出卖了她的情绪。
“听得怎么样?”他捻起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
傅知妤不理他。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肌肤发痒。傅知妤抖了一下,耳尖慢慢泛上绯色,脖颈也随之泛起淡淡的粉。
“听……听到了!”傅知妤自知装不下去,倏地睁眼,纤长眼睫轻轻擦过他的鼻尖,“不是要给我找皇嫂吗?皇兄打算怎么介绍我?”
“皇兄喜欢给我挑驸马,那我也替皇兄掌一掌眼,选个合心意的皇嫂才好。”
傅绥之敛下眼睫,手指强硬地塞.进她的指缝间,交换了一个气息绵长的吻。
傅知妤被亲得浑身发软,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有傅绥之掩在长睫下的眼眸,在氤氲雾气中浓黑得像化不开的墨。
目光落在微微敞开的衣襟,傅知妤又想骂他,一开口声线却轻轻发.颤,听起来仿佛欲拒还迎,羞恼得闭上嘴。
像是潮水没过头顶,溅起的浪花拍在岸边。
傅绥之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晰,微微启唇吐露出第一个字,后面的话语尽数被他吞没。
一天之内,傅绥之脖颈上又多了两道抓伤。
汪院判给他上着药,忍不住询问:“这两道抓伤来得蹊跷,陛下近日可有哪里不舒服?比如皮肤发痒之类的,若是有不适尽早让臣为您诊治,以免扩散到其他地方。”
“没什么。”傅绥之仰着头,目光瞥向屏风后,“兔子急了也咬人。”
抱着兔子的小女郎身形一顿,把榻上棋盘当成傅绥之,捏着兔子的前爪拍了两下。
汪院判带着箱子退出去。
傅绥之敲了敲桌案,说道:“阿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