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娘子端着饭菜出来,没在院子里看到儿子闹腾的身影,心下疑惑他是不是跑去哪个街坊邻居家里串门了。
结果令她大吃一惊,他竟然一改往日调皮捣蛋的性子,乖巧坐在饭桌前,听沈娘子给他念书。
见到娘亲,昱哥儿跳下小板凳,拉着丁娘子的手。
桌上摆了三菜一汤,傅知妤一看就知道是丁娘子特地做得,更不好意思吃。反倒是丁娘子主动给她碗里夹菜,问道:“沈小娘子会识文断字?”
傅知妤点头。
“太好了。”丁娘子眼前一亮,“街坊们正缺个能教孩子启蒙认字的,之前是有个先生的,后来搬走了,就一直没合适的人。”
“可是四书五经我也没有研读过……”傅知妤蹙眉,“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岂不是误人子弟?”
“只要教他们认认字,等年纪大些再送去学堂。”丁娘子说道,“报酬不会少,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傅知妤有些心动。
她身上那几支钗环首饰顶不了多久,总得想办法养活自己,先教孩童们识字做个过渡也好。
思忖良久,傅知妤轻点头:“好。”
丁娘子高兴地又往她碗里夹了块肉。
烦恼的事突然被解决,傅知妤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不用在马车上颠得浑身散架,也不用在客栈提心吊胆躺着。
翌日,傅知妤起床时才知道,丁娘子已经把这事儿告诉了街坊。
新来的夫子是个娇俏的女郎,又温柔又漂亮,对小孩子们来说比古板严厉的夫子有趣多了。
傅知妤有和囡囡玩耍的经验,也能勉强应付这群小孩子,他们对傅知妤还带着新鲜感,还算乖巧听话。与之前的夫子不同,傅知妤读过许多话本,讲出来的故事也很讨小孩子欢心,并不会逼迫他们来回念枯燥的内容。
等在越县略微熟悉些,傅知妤向丁娘子打听越县有没有首饰铺子。
她戴上幕离,敲响铺子的门。
店里的伙计以为她是来买首饰的,瞧着面生,是个新客,就摆出几样招牌款式。
傅知妤轻轻摇头,掀起衣袖,露出腕子上的赤金手钏。
“劳烦能不能想个法子,将这个手钏取下来。”
手钏上的宝石晃得伙计眼花,他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正与傅知妤的视线对上。
隔着幕离,伙计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手钏上的宝石价值连城,他没法把客人当普通人看待。
“这……这个……”工匠看了半天,手钏严丝合缝,也不知道从哪下手合适。
傅知妤失望地垂下眼。
她早知手钏并非普通匠人能做成的,傅绥之锁住她的时候,也是系在这个手钏上。
“我不在乎它能不能完整,只要能取下来,用什么方法都行。”傅知妤语气淡然,仿佛并不在乎这个价值千金的手钏会被如何对待。
“娘子稍等,我让少东家来瞧瞧。”工匠抹了把汗。
他口中的少东家就是这间首饰铺子的主人,平日里很少在越县,大多时候在杭郡管着另一件大铺子。正巧这几天来越县看分店的账,就被她碰到了。
陈贤一听此事,心生好奇,丢下账本就跟工匠下楼。
柜台前的女郎亭亭玉立,陈贤无暇欣赏女郎的窈窕身姿,一股脑冲到柜台前,研究起手钏的结构来。
工匠也是自己束手无策,想着少东家师承大家又见多识广,没想到正中陈贤下怀。他一向对这种精巧的东西很感兴趣,不出一会儿就发现了原理,让工匠取来工具开始尝试。
伙计把店门关上,暂不接客,免得打扰少东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咔哒”一声,手钏应声而落。
陈贤脸上满是汗,随意抹了一把。
他研究手钏时候十分投入,别的什么也没想,这会儿回过神,盈盈皓腕近在眼前。
……他捧着女郎的手研究了半天,虽然只是在寻找手钏的机关。
陈贤脸涨得通红,连声道歉,好在傅知妤也不在意。
“小娘子这个手钏……是哪里得来的?结构未免也太精巧了。”末了,陈贤还不死心,追问道。
傅知妤略一思索:“说家里传下来的珍宝,如今家道中落……也不知道何时要用钱,先取下来以作备用。”
陈贤跟着感慨:“既是传家宝,想来小娘子的家世应该很好,不论雕工还是用材都是极品,要是为生计贱卖也太可惜了。如果小娘子缺钱用,可以卖给我,不敢说开价最高,但绝对不会让小娘子贱卖。”
他讲话风趣,傅知妤轻笑出声,向他道谢后推门离开。
一阵风将幕离轻纱吹起,露出掩藏其后的半张娇靥。
陈贤头脑一空,还没来得及开口,女郎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少了手腕上的束缚,傅知妤显得轻松许多。
不用提心吊胆把袖子拢着唯恐被人看见,何况之后天气逐渐变热,衣裳单薄,更藏不住。
她回到屋内,将解下来的手钏藏进小箱笼里,去厨房帮丁娘子打下手。
丁娘子的一言一行都很有规矩,傅知妤明明刚和她认识,却觉得有种熟悉感,似乎在哪见过类似的。
葱白的指尖在冷水里浸泡,冻得发红。
傅知妤慢慢择着菜,听丁娘子絮絮叨叨上午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