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以偿听到这声爹爹,裴焱笑了又笑。
三年了,裴焱这才觉得自己当了爹爹,他拍案起身,牵着裴姝往外头走:“自然可以。”
裴姝的狐狸耳冒了出来,裴焱捂住她的耳朵,一面走一面把扫地的婢女 ,砍柴的小奚奴,一并哄走。
今日风大,恰似秋风,裴焱将细线一放,那纸鸢就高高飞起来。
“哇,飞起来了!”裴姝一步不离裴焱身旁,她个头小,需得把头高高扬起才能看到纸鸢。
“说是陪你放纸鸢,可却是爹爹一人在放。”裴焱见她艰难仰头,蹲了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肩头上。
裴姝踌躇了一会,才撩摆爬到裴焱的肩头上坐好。
裴焱将手中的鸢具交给裴姝,空空的两手抓住垂在胁下的腿。
他慢慢站起身,口中不紧不慢说着放纸鸢的要领:“姝儿可要扯紧了线,线松了,纸鸢便飞不高了。”
纸鸢是胡绥绥亲手扎,亲手糊的,细轻的竹骨子扎成鸢骨,用薄松松的红纸、白纸与绿纸糊成了一只彩鸢,鸢尾系两条粉红间的白丝线,高高飞在天上,丝线飘飘的,纸鸢放着放着,竟像活了一般。
裴姝是第一回 放风纸鸢,裴焱细心教她如何放,她听得认真,但庚齿卑卑,仍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风骤然一弱,纸鸢往下跌落,裴姝眼儿睒睒,吃紧道:“要掉下来了!”
“姝儿将线收一些。”纸鸢随风而动,风大了裴焱不需走动,那风小了,裴焱就得跑起来。他往空地里跑了几武,纸鸢才勉强没有掉下。
放了一刻钟,裴姝便嘻嘻笑笑了一刻钟,好一幅洽浃之景。
但变故说来就来,牵引纸鸢的线抵不住烈风,咔嚓一下断开了。
裴姝看着高飞在天的纸鸢离自己越来越远,每一回眨眼,纸鸢都会变得更小,到最后几乎看不见了,眼眶里拿不住要流出眼泪:“啊……姝儿的纸鸢……”
变故来的快,裴焱耳不闻嬉笑之音,心里也有几分着忙,放下肩上的姑娘,看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下,便说:“趁现在还能看到,姝儿不与它说再见吗?”
裴姝吸一吸鼻子,用软糯的声调问:“为何要说再见?”
“因它变成了活鸢,如今要去远行了,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与它说声再见,它也会很高兴。”裴焱理了理她被风吹乱了碎发。
第29章 母陪孩儿上州学
裴姝反复思虑裴焱说的话,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说再见。她立睖着眼,看向似乎在飞翔回盼的纸鸢。
裴焱抬了她一只手臂,说:“与它招招手,它就会记得姝儿,往后它经过这儿,会回来看姝儿的。”
“再见……”裴姝耳朵受蛊,只动了手腕,朝纸鸢招手。
招上十下,纸鸢就消失在眼眶内。
裴焱说了一通好话来安慰,但纸鸢不见的那一瞬间,裴姝还是打开了眼泪匣子,泪扑扑簌簌夺眶落下。不愿被人看到哭泣的丑态,她两手交笼在袖内,猥身偷泣去了。
裴焱欲言无声,钦不定还想说一二句,裴姝先开口说道:“爹爹莫管姝儿,让姝儿哭一会就好。”
小姑娘比胡绥绥难哄百倍,裴焱一筹不吐,静静蹲在她身后,等小姑娘把伤心的泪掉完。
小姑娘的身材长不料料窕窕,短不局局促促,不短不长恰恰好,连背影都这般吃喜,裴焱越看心越乐,于是鸭子步挪到小姑娘眼前去。
裴姝哭得入彀,难以还惺,鼻头和眉梢都哭成一片红,越发像个小玉人。
小玉人用玉雕刻而成,有的人会在玉人的鼻头和眉梢哪儿用红花汁匀抹点颜色。一点点红,娃娃的嫩气越发凸显出来,可就十分喂眼。
“莫哭了,再哭下去,你阿娘还以为爹爹欺负姝儿了,到时候你阿娘可会把爹爹给咬死。”裴焱用帕子三擦裴姝湿漉漉的脸儿,无意露出手腕上又红又紫的齿痕。
“疼吗?”裴姝逐渐回泣,盯了齿痕看,莫名觉得阿娘好霸气,凭一口牙,就能将人的手腕咬成这般。
齿痕颜色错乱,有的地方还肿了,看着怪吓人,裴焱拉起袖子遮住它:“不疼。”
习惯了就不疼。
他被胡绥绥咬了不下百次,早已习惯。
“就算是疼也没办法。”裴姝两排小牙儿在嘴里磨了磨,“谁让爹爹害阿娘去吃草,爹爹往后若还欺负阿娘,姝儿也会咬爹爹。”
事到如此,裴焱没处去分辩了,索性应下:“姝儿所言,爹爹记下了。”
“那姝儿也记下了,爹爹若食言,姝儿真的会咬人的。”裴姝才三岁,活泼好动也易疲倦,哭过之后,她露出两颗小獠牙打一个呵欠,未掉完的伤心泪,变成了困倦之泪。
她两目兜眵,没精打采地问:“爹爹,姝儿困了,能钻进爹爹袖子里睡一会儿吗?”
裴姝心智不成熟,寻常小憩时心总是忐忑不安,不敢独睡,往日胡绥绥离开半武她就会从梦里惊醒,后来她自己想了个方法,困了就变成狐狸钻进胡绥绥袖子里睡觉。
这礼貌的话只是问问,没等裴焱同意,裴姝摇身变成一只小白狐钻进袖子睡觉去了。
袖中钻来小白狐,裴焱刻不敢松,端平一只臂,另一只手紧紧地护住袖口,生怕走路太颠簸,一不小心把小狐狸给颠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