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窗前站了许久, 直到暮色渐渐笼罩了院子,才听到门被推开, 赵麒进了屋子。
他面色冷沉,眉梢隐含怒气, 却在看见她的时候勾了勾唇:“一日都快过去了。”却见清词的目光落在窗外,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便瞧见半明半暗的天色里,那一树开得正好的合欢,粉色的花在夜色里静谧而温柔。
他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玩味道:“合欢,是个好兆头,可惜......”掌心里的合欢花已被碾碎,不成样子。
清词挣脱他,退后一步,冷冷道:“赵麒,你逃不掉的。”
“萧珩应是已发现了暗道。”她笃定道:“如今城中警戒森严,找到你是迟早之事。”
“贵妃娘娘还在宫里,你便是对发妻狠心,莫非对自己的生身母亲也不管不顾么?新皇仁慈,你们本就是同胞手足,他不会杀了你的。”
“不然,堂堂皇子,便要这么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么。”清词一下子说了许多话,颈间便又生了痛意,手抚在伤口处轻轻揉了揉。
赵麒盯着她纤细的指尖,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心情似乎因她这句话好了起来,悠悠道:“难得,阿词是在关心朕么?”
“可惜对朕而言,整日对着赵恂三拜九叩,小心翼翼,时时刻刻害怕他一杯酒毒死自己,这么活着有什么趣儿呢?”他问她,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清词不能答。
自淳熙帝薨逝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注定对立,毕竟皇位只有一个,对另一个人来说,能保住命,已是万幸。
赵麒也并不指望她的回答,又笑了一声:“哦对了,暗道么,的确是被发现了,”他瞧着她因这一句而骤然明亮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一声:“阿词,要不要随朕去看一出好戏?”
“再欢喜也不迟。”
......
赵麒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只是通知她,他带着清词从后门出了院子,上了一架灰扑扑的马车。
白日里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夜风清凉,掀起车帘,如水波微漾。
马车不到一刻钟便停了下来,入目是一角朴素的木门。
赵麒推门而入,这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有古树奇石,曲水清溪,只清词忽然感到莫名的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赵麒如到了自己家的院子一般,带着她穿过曲折游廊,进了间似是书房的屋子。
他在书架上按了几下,书架便挪移开来,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
赵麒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发疼:“随朕下去。”
随着两人往下走,身后的书架悄无声息地阖上,甬道里顿时黑黝黝的一片,在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清词不知赵麒带她来这里作甚么,她趁着黑暗,用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了手心里。
又走了一段,眼前霍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硕大的水晶玻璃,晶莹透明,人在这里,便可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只一眼,清词的呼吸便停滞了,因她从外面纷乱的对战中,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可却不是往日清冷矜贵的他。
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她不懂武功,亦不懂打斗,可场中胜负已然分明,那灰衣蒙面如鬼魅般迅疾的十几条人影,出手,快,准,狠,与战场制敌的功夫截然不同,只是为了杀人,他们游走在场上,萧珩身边的亲卫,虽都是在战场上可以一当十的佼佼者,但对上这样凌厉的杀招,和高明许多的身手,明显不敌。
护着萧珩的人不断倒下,一个灰衣人抬手,暗芒闪烁,清词瞳孔一缩,便见暗芒朝着萧珩的后背而去,顿时那玄衣上,绽开一朵蓬勃的血花,萧珩踉跄了一下,手中的剑如雪花点点,将那个灰衣人刺了个对穿,自己亦是吐了口血。
而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一个护卫被灰衣人从背后拍了一掌,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暗红的血液飞洒在沉默的夜色里,而那灰衣人的手掌又将落在萧珩背上......
清词的脸霎时没了血色,尖叫了一声:“不要”,这一刻,掌风似落在了她身上,令她痛不欲生。
赵麒好整以暇地坐下,拍了拍手:“精彩!今日才亲见萧世子身手,果然悍勇无匹,只可惜,寡不敌众。”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萧珩身形一闪,避开了这一掌。
清词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场上依然险象环生,尤其是在萧珩已受了伤的情形下。
“说起来,萧珩还真是对你情意颇深,还真叫他寻着了暗道,才中了我的埋伏。”他摇头叹息:“果然,情能误人。”
“这可是江湖上顶尖杀手组织“影阁”麾下排名前三十的顶尖杀手,也配得上萧少将军了。”
“阿词,亲眼见着自己的爱人,因自己死于眼前,是什么感受?”他问得残忍而温柔。
“影阁?”
清词一愣,随她心中升起滔天恨意,因彼时她在龙泉寺时,便听赵剑说过,萧珩身负重伤是因受了影阁的追杀,原来那一场便是赵麒所为。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小厅,只有一桌一椅,此刻赵麒坐在桌旁,清词猛地将他拽起:“让开!”便抢过椅子去撞那水晶玻璃,一下一下,声响沉闷,那水晶玻璃坚固至极,未有丝毫裂缝,她想了想,用手中的发簪戳水晶玻璃的表面,但无论怎么戳,这块硕大的水晶依然平滑入境,没有丝毫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