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下眸中思绪,温然一笑:“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萧珩并没答她的话,垂眸,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信笺上。
清词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咬了咬唇,正要开口,便听萧珩出声道:“阿词,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待她问,他已拉她上马:“去了你就知道了。”
清词虽不知何事,却能感觉到萧珩今日周身泛着一股疏离沉冷的气息,遂沉默着任他带她出了衙署,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到城北的一所青砖宅院前。
他抱她下来,对她笑了笑:“阿词,进去罢。”
清词目露疑惑,萧珩的举止今日处处透着怪异,便连此刻他的笑容都透着勉强,忍不住担忧地看向他.
但她确信萧珩不会害她。
萧珩伸手,将她的鬓发抿了抿,忍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温言道:“我今日在衙署和将领们议事,护卫都留在这里,无需担忧。”
来肃州已半年,边城民风淳朴,百姓又知她是定国公府的家眷,对她极为尊重,是以她便是去学堂授课,身旁亦不过带着白露和一二护卫,闻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好。”她朝他俏皮眨了眨眼:“我瞧着你走了再进去。”
萧珩翻身上马,俯首凝视她一瞬,才侧转马头离去。
清词直到进了院中,见到那轮椅上的白衣男子,撞入那含着温柔情意的桃花眼,才蓦然明白了萧珩的意思,一时怔在那里。
她打量着那熟悉却苍白的昳丽容颜,又看了看他身下的轮椅,泪水夺眶而出,扑过去颤声道:“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洛长欢无奈道:“阿词,你别这样摸我,我会忍不住的。”
清词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么?不过触到他的腿仍在,才松了口气,她仰脸看他,又问了一遍:“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长欢眸光复杂,看着眼前这一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娇颜,看着她为他满面焦灼,良久,他答非所问:“阿词,若我从此无法再站起来,你会陪在我身边么?”
他看着她珠泪滚滚,半晌,她低声道:“会,我会陪你寻医问药,直到你好起来的那一日,但,”她咬了咬唇,“只能是以朋友的身份,照顾你,陪伴你。”
她深深吸了口气,歉疚道:“很抱歉,是我背弃了承诺,没有如约等你。”这期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并不是借口,只是历尽周折,终知此心未改。
洛长欢闭了闭眼,他的阿词,还是这么善良而纯真,是他错过了她啊。
哪怕萧珩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一瞬间,他还是抑制不住对他的嫉妒之心。可晚了便是晚了,错过便是错过,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洛长欢再睁开眼,蓦然用力,在清词含着泪的怔然眼光中,缓缓起身,走到院中花坛旁,朝她弯唇一下,眼眸倒映春日阳光,无限风流,他悠悠道:“我骗你的。”
一股怒火直冲到头顶,她咬牙道:“很好玩么?”她捏了捏手指,此刻恨自己没有武艺在身,不能冲过去揍他一顿。
清词眼神中明晃晃的杀意洛长欢瞧得出,他摸了摸鼻子告饶道:“我如实招来。”
原来洛长欢回到师门,才知自己的师傅竟离奇惨死,当此情形,自是追查凶手为要,但追查到最后,即将水落实出之时,和他同一天进入师门的师弟将他囚禁,他才知,师弟才是那个杀了师傅,叛变师门的人,起因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笈。
但这本武功秘笈并不在师傅身上,师弟由此便怀疑到了他,是以将他设法骗了回来,又用药令他失了武功,严刑拷打折磨他,只为让他说出秘笈的下落。
也幸亏是因此,没有立即杀了他,待萧珩派的人找到他时,他虽重伤在身,人却还有一口气在。但萧珩明明寻到了他,却一直没有告诉孟清词他的下落。
都是男人,他知道萧珩的心思,是以,也故意摆了他一道。
“那你的伤,现在好了吗?”她听完他的叙述,先问了这样一句。
洛长欢立时咳嗽了一声:“还是有些不虞的。”
面前的女子缓缓绽开笑容,眼中明晃晃三个大字:“我不信!”
“好吧,其实已经无碍了。”洛长欢不装了,悻悻道。
清词又问:“什么武功秘笈?值得吗?”
提到此事洛长欢简直要抚额长叹:“哪有什么武功秘笈,不过是天分不同,师弟的武功进境远不如我,所以疑心师傅藏了私心,只将高深武功传于我一人。”
清词看着这种情形下仍不忘炫耀自己天分的全能学霸,无语。
“对不住,我来晚了。”终是他轻信他人,将自己搭了进去,也致使她陷入那般险境,他不愿她和萧珩在一起,可与她活着相比,别的都不足为重。
“阿词,若有来世,我定要先一步认识你。”临别之际,他怅然道。
*
红日西坠,霞光染红了天边云朵,余晖将古老的城墙染成了厚重的古铜色,清词回府,却寻不到萧珩的身影。
白露皱眉道:“世子议完事便出了衙署,奴婢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洛长欢和萧珩性子南辕北辙,可于惹人生气一道,殊途同归。
她骑马便要去肃州城外营地,出了城门,如有所感地回头,便见到那于城楼之上站着的戎装身影,视线交汇,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迸发的惊喜和热切,一瞬间自己却忽觉有些委屈,原来,他还是不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