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视线正好轻碰。
是他先转开的眼,敛眉淡笑道:“我可没那个本事。”
腔调里拿捏着他惯有的散漫,像是推辞,又像是别的意思。
南苡心头一跳。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了,桌上的人聊天又聊到了其他的地方。
张晓武意味深长地举杯灌了一口酒,趁着无人注意时,鼓起勇气凑过来,说道:“老大,我怎么觉得行哥对你还有意思呢?”
有吗?
她状似无意地朝那个方向瞥去,席间有人说起了圈内某位明星的笑话,大家都在附和谈笑,也就他,笑不达意,甚至微微有些不耐。
他掩饰得很好,外人看不出他在敷衍了事,她却看得出。
面前的那一小块儿桌布,白色锦缎染了几滴红酒,像玫瑰一般寸寸洇染,她忽而扬唇笑了。
有没有意思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故作姿态,伸手便打翻了自己面前的红酒杯,大片红酒渍浸染了桌布,她低呼出声,险险避开。
但也正因为这样,她站起身的动作略显突兀,一桌子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张晓武猜到她想干什么了,眉头一挑,笑起来。
“呀,都淋湿了。”她说的是桌布。
“怎么回事儿?快让服务生进来。”
说着,便有人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的素养很好,简单处理后,那地方倒是干净了,只是一片红酒渍看着不太痛快,她便趁机笑道:“这个地方空调老对着人吹,头都疼了,魏制片,咱们俩换个位置嘛……”
饭都吃到这个阶段了,其实坐哪儿都不重要了。女人柔媚无骨地说着空调对着她吹,她今天穿得的确也少,想换位置情有可原,可为什么是魏制片?
魏制片狐疑地抬头,见她盈盈轻笑,眼波不住地往他身侧的温行知身上流转着。
魏制片茅塞顿开。
原来是佳人有意,蓄意为之。
这种风流的事情在酒桌上常见得很,庸俗的男人们乐于看女人主动的戏码,算是一种恶趣味,也算是人天生就有的八卦心。
更何况,今天这场上,有了个重磅人物,却没亮色点缀,怎么看都不对味儿。
南苡最清楚圈里这群人的德行,略加利用,能达目的就行。
只见魏制片乐呵呵地起了身:“好好好,你来我这儿,我这地方吹不着空调,别把咱们大美女冷着了。”
她施然走过去,盯着各路复杂的目光,在温行知身边缓缓落了座。
都等着她下一步举动呢。
她也不负众望地朝温行知举起杯,娇俏的声音低旋在二人之间:“温公子大名,南苡久仰。”
话中清甜娇软,添了几分蛊惑。
真像是风月场合里,娱圈新贵初识京城公子哥,春风一度,好不风流潇洒。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半分女儿家的羞怯。
那是她过去三年里日思夜想的脸,要不是一直魂牵梦萦地记挂着他,她哪里会有资格像如今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跟前,与他相见?
温行知却连个眼神都没递给她,只是在二人碰杯时,他略略抬头,与她对视。
清脆的杯子磕碰声响在两人之间。
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却让自己的落寞在眼中一闪而过。
交汇不过三秒,他没什么情绪地移开,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应该说,在场的人都没将他们俩这场短暂风月放在眼里。
温行知其人,稍微了解点的都知道,他虽不似其他公子哥一般胡闹妄为,花天酒地,但也算不上多正的人,瞧得上眼的姑娘自然有戏,瞧不上眼的……便譬如今日这位南导。
她靠在椅子上,身边这人依然对她爱搭不理,冷着她,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最后也只笑了笑,没放心上。
一场酒局罢了。
她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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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南苡提前离了席。
那场酒局快到尾的时候,张晓武喝醉了,她怕他失态,打过招呼后,扶着人就走了。
她也喝过酒,两个人开不了车,徐京冉和华哥的追出来想送他们,她笑着笑着就把人拒了。
不是什么熟人亲人,这条回家的路,又怎么会让人随便送?
出了酒店后,两个服务生架着烂醉的张晓武,在京城高峰时刻的路段,拦了半天的车,不是有客就是没油了,她安静地立在旁边,丝毫不关心张晓武的死活。
拦车拦了半个小时。
车水马龙的道路亮着昏黄路灯,南苡抬表看了时间,晚上九点整了。
她低头不语。
人没来。
她放弃了。
思量了一下,直接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张晓武:“好久没跟你一起走过路了,咱们俩干脆走回去吧?”
张晓武能站稳,意识却处于半清醒状态,他倚着南苡的肩膀,还不忘关心她:“老大,你穿着高跟鞋呢。”
“我脱了就行了,”南苡肩头顶了顶张晓武,“走不走?”
“走!走!”张晓武莫名亢奋,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谢了哥们儿,小爷我……自己走回去了……”
她牵着踉踉跄跄的张晓武,两个人慢慢地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
林荫大道边的行道树郁郁葱葱,投下一片昏黑阴影。六月的温度还没那么闷热得慌,她向来贪凉,穿着这么薄而露的裙子,在风中显得有点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