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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长梦多,天气转了凉,夜也逐渐变得长于白昼。
这天的夜晚,除了公主府的喧闹,崔府也显得不同于往日的喧闹。
崔娆又梦到前世,这次她仍是金銮殿上的宫女,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只能看到大殿上的场景。
她能活动了。
梦里的皇帝与皇后的关系,甚为微妙,说皇帝不爱皇后,可他扔掉朝臣们,无数上谏选秀的奏折。
若说两人情深,可二人总是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却从来没人说话。
偶尔有人说话,也是些琐碎之事。
“陛下,茶凉了,我帮您续上。”
“陛下,该用膳了。”
皇后的病是一天天的好了,可两人的交谈却少得可怜。
比皇后缠绵病榻时,还要少上许多。
崔娆想,这样不知情趣、毫不体贴的妻子,也不知这皇帝是怎么忍下来的。
从某日起,宫里来了个小姑娘,皇后很喜欢她。
两三岁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小揪揪,圆圆的小眼睛,胖嘟嘟的小脸蛋,谁看了都喜欢。
这是徐大人与王夫人的孩子。
她下意识认为,这是徐嘉业和王娇娇的女儿,只觉得小姑娘可爱的样子,倒是不像这两人的孩子。
皇帝偶尔也会逗一逗小姑娘,和蔼道:“错了,不是叫陛下,该叫姨父。”
皇后就会冷冰冰打断,“乖宝儿,别听他的,叫陛下。”
崔娆并不怀疑,只当上辈子,王家怕是扶持了新的宗室子登基。
故而,皇后又出自琅琊王氏,那么,皇后和皇帝的奇怪关系便也说得通了。
不然,除了权臣女儿,还有谁能让帝王如此迁就。
宝儿在宫里也会想家,吵着闹着要阿娘给她唱歌,不然就不肯睡觉。
皇后对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却难得束手无措,道:“本宫不会。”
后来,是皇帝做主,把宝儿送出宫,还给了她父母。
皇帝会问皇后,道:“宝儿真可爱。”
皇后默然不语。
皇帝问:“你和朕也生一个,好不好?”
殿里一时没人说话,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清冷的女声,“然后,让孩子和你我一样吗?”
“我连哄孩子的歌都不会,怎么做得了好母亲。”
崔娆想,皇后必然是世家大族出生,这样活得表面安逸,个中滋味又只有自己熟悉的人生,她最是清楚了。
其实,皇帝这话明显就是假的。
神医为了救皇后下的是重药,简言之,皇后此时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
靠着那些剑走偏锋的方子,暂时性保住了性命,可早就被掏空的身体就像瓷器。
一阵风寒,一次刀伤,或许就能彻底要了她的命。
孩子?皇后这辈子怕都是不会有孩子的。
崔娆其实很好奇,为何她总是做梦梦到这些后来事。
不过,能够探得更多的关于前世的消息,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前世,她死的早,不过通过这些梦境,她也大抵知道后来的虞朝是什么样子。
崔谢没了,王家有统兵权,却没了调兵权,皇帝改了科举制,废了保举人。
崔娆大抵是知道,和当今陛下比起来,这位后来的帝王,其手段魄力不输分毫。
“姑娘,该起了。”
服侍崔娆的丫鬟唤醒了她。
她今日要去看望崔清若,那人病了两天,昨个儿夜里总算醒了。
待崔娆见着崔清若时,她已经像是大好般,站在庭院里指挥花匠往院子搬花。
崔清若好像总是这样,明明刚吃了苦,却只要片刻的喘息机会,就能立时好过来。
她见崔娆来了,笑着和她摇了摇手,但仍和花匠说着话。
崔娆望着这些桂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崔清若道:“夫君明日参加秋闱,我让这几人搬几盆金桂来,寓意着——蟾宫折桂。”
她说到开心处,甚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崔娆见她这样实在不明白,昨日,谢庭熙明明没有保护好她。
一个连护着自己妻子都做不到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崔清若喜欢的。
崔娆道:“二姐,你别被那人给骗了,他昨日连护着你都不行,你怎么……姐,你听我一句话,离了这谢家,与谢庭熙和离罢。”
崔清若望着几盆桂花虽笑得开心,语气里却夹杂着几分不悦道:“崔娆,这话我不喜欢。”
她转头看着崔娆,道:“日后,你不准再这么说。否则,你也不用来谢家看我了。”
她和子言很好,她不想别人诋毁子言。
崔娆正想说话,就看见谢庭熙从回廊旁走了过来。
崔娆不知他是否有听见她的话,尴尬道:“姐夫好。”
崔清若指着桂花,笑得开怀,“子言,你闻。这桂花好香。”
谢庭熙点头,“嗯。”
然后,他就沉着脸道:“你病还未好全,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崔清若想说她皮实,但念及这人是关心她,且还有外人在,她点点头,便也没有反驳他。
她转头望向崔娆,道:“三妹,我先回房了,我让冬青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