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松开崔清若的手,然后走近谢珩之,凑到他耳旁,道:“兄长,你今年的策论写的真是好。”
谢珩之立时与谢庭熙对望,他表面仍是镇静的样子,眼底却是一派慌张。
谢珩之问:“这件事若是……你也活不了。”
谢庭熙浅笑,“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比不得大哥是‘状元郎’。乞儿无所谓,真正害怕没了千金裘的,永远都是高门显贵,兄长说是不是?”
谢珩之不知是气还是害怕,一时间脸色煞白,拉住了想继续说话的李三郎。
他咬牙切齿道:“谢子言。”
却终究不敢再为难谢庭熙,也不敢让旁人为难他。
谢庭熙偏头,一脸无辜道:“兄长这是作甚。”
崔清若被谢庭熙拉着远离这两人,崔清若疑惑地望着谢庭熙。
谢庭熙道:“不必和他们计较。”
注定会成为权力倾轧的牺牲品的人,又何必在乎他们的几句话呢?
本朝规定辰时一刻贴榜,及至辰时,告示板下便已经围了许多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崔清若尽力拉着谢庭熙,一起往最靠近告示板前挤。
谢庭熙道:“可以让冬青他们来看的。”
崔清若摇头,“才不要,我一定要第一个看见子言的名次。”
谢庭熙道:“好。”
崔清若身材娇小,倒是在这种时候得了方便,很快挤进了靠里面的位置。
只待官差一贴榜,她便挨个寻找起来,只是她人不算高,只得从下面找起。
谢庭熙离她大概两步远,他生得高,前头的人都挡不住他的视线。
在人头攒动的人潮里,他一眼就看清了榜上最高处最醒目的那处的名字。
遒劲有力的三个字,他随意瞥了一眼,没什么惊喜的,不过意料之中。
只是他并不打算打断这人,且让她自己找吧,本来就是考来让她高兴欢喜的。
然而,一旁赶来的官差却让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人穿着绿色官服,虽只是六品官阶,但于大部分寒门考生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那人先是与谢庭熙对视一眼,见面无表情地摇头,便肃穆庄严道:“陛下圣谕,自本场科举秋闱起,唱每场乡试前七,以嘉奖之。”
崔清若原本正在找寻谢庭熙的名字,闻言也停下来,向那官员望去。
她过了一遍脑子里的印象,最终确定这人就是本次的考官,礼部主事沈大人。
沈大人一名名念下来,到第三名时,已经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本事不够的,到了这时已经掂量清了自己的分量,开始沮丧了。
本事够的,听到竞争对手被念,心里也更是有了几分数。
沈大人道:“亚元,李承。”
李三郎愕然,他原以为解元定是他的,这次考生里除了谢庭熙,就他们陇西李氏最为显贵,但就谢庭熙的文才根本不足为惧。
再加上他可是找的许太傅做保举,光是这一点谢庭熙就输了不知多少。
李三郎想出声打断沈大人,但想到这人拿的是陛下的圣谕,他又只能默默咽回去。
崔清若同样了解过这次子言的竞争对手,特别是世家子弟,她原本预估的解元也是李三郎。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由得有些预感般地攥紧衣袖,往谢庭熙的方向望去。
谢庭熙心有灵犀般向她看过来,隔着人海,轻轻一笑。
沈大人看到第一名时,顿了一下,道:“解元,谢庭熙。”
这人的名字一出,世家子弟是震惊,全都看着谢庭熙说不出话。
寒门子弟则完全不认识这人,他们与世家子弟隔着天堑,除了像李三郎这样出挑的以外,大部分世家子弟他们都是不认识的。
“子言!”
崔清若跑过来想抱谢庭熙,但大庭广众下,她不能这样只能背着手,望着谢庭熙笑。
她道:“子言好厉害!”
谢庭熙抿唇不语。
其他考中了的人大多相互恭维祝贺,谢庭熙独来独往惯了,自然是没人来烦他的。
崔清若觉得正好,这样她就可以一个人和子言说说话了。
那边李三郎却抓着主考官沈大人不放手,道:“这试卷定然判得有问题!”
李三郎虽然不敢质疑陛下,但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他还是惹得起的。
沈大人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神,把李三郎拉开,他拍了拍衣袖,道:“李家公子这是做什么?陛下重视科举,这次更是着人,把京畿试卷择了前十送到宫里,认真看过的。”
沈大人眯着眼,“难不成沈公子对陛下心有怨念?”
听到这话,李三郎忙忙放下手,摇头,“臣、臣惶恐。”
沈大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崔清若贴近谢庭熙的耳朵道:“子言,这些人真好笑。”
欺软怕硬,自诩世家名门,实则德不配位,迟早会华屋丘墟。
谢庭熙拍了拍她的手,只是眼里晦涩难言,他道:“今晚咱们出去玩吧,正巧考完了。”
崔清若点头,“好,我还要吃上次那家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