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娆觉得有人在看她,纵观四周,崔夫人在发怒,东宫的侍女都是没有闲暇看她的。
她瞥了眼身旁的崔清若,见她真诚祈祷的样子,再次感叹这人的善良。
明明她与崔清芙之间算不得多好,却愿意这样为崔清芙祈祷,真心为她难过。
在崔娆的眼里,崔清若一直都是这般善良,所以来总是为人欺负。
宫人们进进出出,最后崔清芙身旁的女官冲出来道:“太子妃娘娘的血止住了。”
崔娆一下子阴沉了脸,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变成了与他人一样的庆幸与高兴的样子。
尤其是崔夫人,忍不住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崔娆心中满是不解,明明神医再三与她保证过,定然能要崔清芙性命的。
她不甘心。
为什么,都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却还是最终棋差一着,没能要了崔清芙的命。
崔清若和崔娆随着崔夫人进去看望清芙。
往日里,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崔清芙,漂亮得宛若谪仙的人,此刻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双眼失神。
她小声啜泣,就连几人行礼,都没有反应过来。
崔夫人难得温声道:“阿芙,没事的,此番你能保住性命已经很好了。”
不知她哪句话戳到了崔清芙的痛处,原本只是小声哭泣的人,忽地哭得更大声了。
崔夫人皱了皱眉,斥责道:“阿芙,你是太子妃,你怎能这般……你要是不能振作起来,多的是人盯着你的位置。”
崔夫人这话说得无情,崔清芙听了神情恍惚,崔娆听了在心底嘲讽,至于崔清若听了觉得……她母亲真的是一如既往。
或许在这个所谓母亲的眼里,子女都只是她巩固地位的工具。
工具罢了,坏了就换一把就是,哪里需要关心器物疼不疼呢?
崔娆温柔笑道:“姐姐不必难过,虽然太医说你以后再不能生育,但终究太子殿下敬爱您,想必只会对您更好。”
崔清芙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她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崔娆笑,“姐姐没听清吗?”
崔夫人也拉着崔清芙的手道:“阿芙,她也没说错。如今你没了孩子,得赶快推自己人上去才是,莫要……”
崔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清芙打断,她眼里泛着冷光夹杂着无奈自嘲。
“出去。”
殿内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崔清芙凄厉道:“我让你们滚出去!出去!”
崔清若听见这刺耳的声音,说不出心底的感受,像是同情又不像,像是无奈也不似。
就好像在某个瞬间,崔清芙的情绪也感染到了她。
崔娆拉着她,想拉着她出去。
她抽出被拽着的手,走近崔清芙轻轻沿着床沿坐下。
“出去。”
见崔清若没走,而是在摸索什么的东西,崔清芙嘲讽道:“你就这么想看我笑话吗?”
说来也是唏嘘,曾经京城的第一贵女,如今躺在床榻上,成了这副模样。
崔清若明白这人的骄傲与自卑,她只是从衣袖里掏出一包东西。
她把油纸包放在崔清芙的枕边,道:“我记得你爱吃东街的蜜糖,阿娘不准你吃,你也总说你不喜欢。”
“然后,偷偷看着我吃。”
崔清若记得小时候,这人是最喜欢躲在一边,假装在弹琴吟诗,实则悄悄看她吃东西。
她见崔清芙可怜,就会故意留几块点心给崔清芙。
几番周折下来,也就摸清这人喜欢吃什么了。
崔清芙望着那点心,是说不出的落寞,和眼里逐渐浮起的哀伤。
“你尝尝吧,人这一生总得为自己活一回。”
说完,她就走了。
就在她将要踏出殿门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崔清若!”
崔清芙张着嘴,可她的骄傲终究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垂首,泪滴落锦衾,晕开一朵朵苦痛的花朵。
崔清若没回头,顿了下脚步便走了。
东宫外是刺眼的光,崔清若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才意识到,不过是日薄西山最后的明光。
又或者只是在内殿待久了,一时不适应,即使这只是最寻常的斜阳。
冬青问:“夫人,您何必这样?”
崔清若苦笑道:“她也可怜。”
能不可怜吗?唯一的母亲这样待她,没了孩子夫君也不在身旁,最疼爱的小妹还不懂事。
崔清若想,崔清芙到底明不明白,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陛下怎么会让崔家的女儿诞下皇长孙呢?
一个孩子没了,可能是旁人算计,一时不慎。可崔清芙并不愚蠢,她三个孩子都生不下来。
这世上能做到这件事的,怕是全天下都没几个人。
而这些能做到这件事的人里,又有谁是有必要的呢?
崔清芙又是真的不明白吗?她那么聪明的人,哪里会不明白。
不过是崔夫人一直推着她走,她渴望母亲的认可,渴望成为家族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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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到崔府时,就见到了站在门外的崔清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