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这四个字,再抬头看了眼拿着书昏昏欲睡的人。
如此重复往返几次,她才确定这几个字和他夫君……是差了点。
若不是她学她父亲的那手字,学得炉火纯青,她都会怀疑是不是他爹没去月旦评。
毕竟,她父亲批谢珩之,都是批的“才实品华”。
可能,她父亲和她一样,都明白夫君真的是顶好的人。
她拿着那幅卷轴,举高了看了会儿,又平摊在了桌子上看。
最后,还是觉得不满意,撑着下巴,苦恼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
她笑问:“夫君,我们把这张纸裱起来好不好。”
她笑得眼睛都弯得如月牙般,然后跑到谢庭熙身旁,拿走他的书,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她道:“就挂在夫君的书房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的法子,真是太妙了。
不仅可以鼓励夫君向这句话靠拢,还可以让夫君每日三省吾身。
她喊来小六子帮她去取木框,自己则在拆卷轴。
谢庭熙见她这样高兴,看起来仍然面色平静,只是那衣袖下,摩挲袖口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境。
她瞧谢庭熙又在发呆,嘱咐道:“夫君别看我啊,要看书。”
闻言,那人收回了目光,抽了本治国策出来。
谢庭熙拿着墨笔,似乎在认真写笔记。
她瞧见夫君认真,手上裱字的动作更加利落。
小六子腿脚利索,不过一刻钟,就去取了上好的檀木来,大小也正合适。
她把这幅字装入其中,与此同时,谢庭熙也停了笔。
小六子见夫人和他家公子这般琴瑟和鸣,补了句:“夫人对公子真好,说来,公子对您也是上心……”
“您不知道,刚才院里的小厮跑去月旦评找公子,‘曲水流觞’正巧轮到公子。他听说您被长公主叫走,直接离席了,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别人扣什么污名。”
听了这话,崔清若敛了笑意。
小六子不清楚,她生在崔家,她比谁都明白“月旦评”讲究什么。
当下世人追究“名”,何谓名?
无外风骨二字。
且不说这人临阵脱逃的行径,旁人会不会认为他无才。单只是一个无故离席,就可能被非议为失礼。
世家最是讲究这些,今日月旦评就算夫君拿了这般好的评价,往后怕也是走不了举荐的路了。
她停下了动作,已经裱好了的字,此刻变得刺眼了起来。
心头涌上来了一股愧疚。
谢庭熙冷声道:“小六子,你下去。”
等屋里只剩两人时,谢庭熙才拿起桌上的裱字,认真端详:“挺好看的,放着吧。”
他偏头浅笑:“你说怎么样……”
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她眼里的泪花无处躲藏。
“崔清若,没事的。”
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没有生气,没有怒意。
只有些许安慰与淡泊。
他道:“我本来就没指望这个。”
只是她让他去,他才去的罢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哽咽道:“对不起。”
谢庭熙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想了会儿,学着记忆里的某些场景,他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
干净的青竹手帕,染上浸满七情六欲的泪水,打湿无情无欲的竹叶。
倒是无情也有情。
他道:“别哭了,没事。”
听了这话,崔清若哭得更伤心了。
都是她害的,她只想着留个小厮在院里以防万一,却忘了这小厮是崔家的,自然是只想着她。
害得谢庭熙日后的路,更加难走了。
可是此时哭也无用了,她敛了泪望着他:“夫君,我定会帮你中进士的。”
她虽为女儿身,可从来不只学寻常女儿学的。
她便是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替他夫君谋个进士的身份。
谢庭熙瞧她忽地不哭了,心里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这人走近了他的书桌,道:“夫君,我看你一直在记笔记,不若……”
她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因为,那纸上没有只言片语,墨色深深浅浅,勾勒出她的模样。
浅笑嫣然,像她又不像她。
那样明媚开朗的样子,是她想成为又成为不了的模样。
她的脸微红,不知是气这人的不认真,还是害羞。
作者有话说:
注:“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出自《诗经·卫风·木瓜》
“郎绝独艳,世无其二。”出自《白石郎曲》
Ps.本文科举背景借用一点唐初科举,就是有保举人这种加成的设定啥的,不过改了些,融了些魏晋的习俗和文化,嗯……用《白石郎曲》是因为觉得这句话确实最适合熙熙,后面自己想到好的,可能会换
第二十九章
崔清若指挥人正儿八经地在谢庭熙的书桌旁添了张书桌。
书房不大, 但是放上两张书桌还是可以的。
她满意地看了看书房。
谢庭熙正拿着书走神,就看见这人向自己走了过来。